學達書庫 > 龍乘風 > 岳小玉續 | 上頁 下頁
一四四


  「不錯。」楊羊山眉毛一挑,淡淡道:「一個精明的人,固然會比糊塗的人優勝,但有些人雖然糊塗,卻天生下來便命中註定福氣十足,而這一種人,往往會在糊裡糊塗情況之下,把最精明最老辣的對手擊敗。」

  肥娘微一聳肩道:「倘若福氣十足的人,一旦敗在精明老辣的對手之下,那又該怎樣解釋才對?」

  楊羊山說道:「這太容易了,那是因為有福氣十足的人,還欠了一點點火候之故。」

  「一點點火候?」

  「嗯!」楊羊山搔搔頭皮,乾笑著道:「欠了一點點火候,那就不是十足十啦,既沒有十足的福氣,那就最多只有九成九,唉!

  這叫做百密一疏,終於還是難免為奸人所乘,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肥娘閃瞟他一眼,笑道:「大官人解釋得清楚極了,但我還是有點不懂。」

  楊羊山凝聲道:「你還有什麼不懂之處?」

  肥娘道:「羊牯坑如今正面臨強敵,大官人何以在這聚羊廳內悠哉地品嘗羊肉風味?」

  楊羊山又是悠然一笑,道:「你在怪責楊某過於輕慢了?」

  肥娘搖了搖頭,道:「豈敢!豈敢!肥娘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楊羊山忽然臉色一沉,道:「天恨幫既然來了,羊牯坑中大大小小的羊牯自然是要捨命奉陪到底的,實不相瞞,這幾天以來,羊牯內已損折了不少武功高強的老羊牯,女羊牯和嫩羊牯。」

  鮑正行歎了口氣,道:「剛才又有八個禿頭羊牯給幹掉了。」

  楊羊山的臉色忽然變了,眉峰之間甚至倏地現出了殺機。

  「鬼神和尚死了?」他緊蹙著眉,目注著錢有多問道。

  錢有多乾咳著,隔了片刻才緩緩地點了點頭,黯然道:「不錯,還有他的七個弟子,都在春雨坡那邊犧牲了。」

  楊羊山倏地用力一拍桌子,罵道:「這禿顱為什麼不早一點跟我說?」

  錢有多道:「鬼神和尚才知道天恨幫殺將過來,立刻便要出戰,誰也沒法子可以阻攔得住。」

  楊羊山氣呼呼的說道:「這個既不像鬼不也像神,更不像個出家人的和尚,簡直沒有把我當作是朋友!」

  錢有多道:「他的確沒有把大官人當作朋友,他只當你是主人,救命恩公!」

  「放屁!」楊羊山又再用力一拳打在桌面上,咬牙的道:「他是了陀大師門下弟子,就算我救他一百次一千次也是應該的。」

  鮑正行怔怔地瞧著他,皺眉道:「這又是什麼緣故?」

  楊羊山道:「沒有了陀大師,早在二十五年前楊某就已死在武當派牛鼻子劍陣之下。」

  鮑正行道:「大官人跟武當派的道士有仇怨?」

  楊羊山道:「那也不算是什麼仇怨,只是一時之氣,大家有點誤會。」

  鮑正行道:「這誤會嚴重嗎?」

  楊羊山道:「不太嚴重,也不算輕,但武當派卻用了兩座劍陣要殺楊某。」

  鮑正行道:「殺得了還是殺不了?」

  常掛珠「呸」一聲,罵道:「當然是殺不了,否則你現在還會對著楊大官人說話嗎?」

  鮑正行聳肩一笑,道:「說不定俺現在看見的是個鬼魂,亦未可料。」

  常掛珠臉色一變,喝道:「閉嘴,別在那裡給老子丟人現眼。」

  楊羊山卻揮了揮手,道:「不打緊,不打緊!總之,楊某這條命是了陀大師救回來的,也正因為這件事,了陀大師脫離了少林寺,其後鬼神和尚也來到了這裡潛修佛法。」

  舒一照「哦」一聲,道:「在這羊牯坑裡潛修佛法?」

  鮑正行卻道:「鬼神和尚真的懂得念佛經嗎?」

  楊羊山歎了口氣,道:「鬼神和尚雖言行怪異,但對於佛學極有研究,連了陀大師也十分贊許。」

  常掛珠道:「連了陀大師也十分贊許,這就真的大不尋常啦!」

  楊羊山臉色倏地一寒,說道:「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還不是死在春雨坡了?」

  常掛珠道:「這都是天恨幫可惡!」

  楊羊山兩眼一瞪,道:「天恨幫固然可惡,鬼神和尚更可惡,他若不是獨斷獨行,就絕不會在陰溝裡翻船,死得不明不白。」

  常掛珠道:「鬼神和尚先行向大官人請示,那又怎樣?」

  楊羊山道:「楊某決不會讓這八個禿頭羊牯沖出去!」

  常掛珠歎道:「也許鬼神和尚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偏偏不向大官人請示,便帶著七個弟子殺將出去!」

  楊羊山仰首歎了口氣,道:「莫非這就是天意了?」

  「天意!天意!真是天意!」鮑正行喟然地說。

  呂足金早已聽得大不耐煩,一跺粗大的右腳,道:「老是哭喪著臉又有什麼屁用,既然天恨幫咄咄逼人,咱們就跟這些狗雜種倒路屍烏龜王八蛋拼個天崩地裂,水落石出。」

  白世儒聽得不住搖頭,道:「你後面那一句話用得不大恰當……」

  「一刀砍翻他娘的十九代祖師爺就最恰當!」呂足金「哼」聲道:「到了這關口上,咱們還能退讓下去嗎?」

  楊羊山怔怔地瞧著她,又看看她腰間插著的足金金刀。

  「你就是『江東老娘』?」

  呂足金一拍胸口,大聲應道:「好說!老娘就是呂足金!」

  楊羊山「嘖」一聲,淡淡道:「你也可算是個女中豪傑了。」

  呂足金道:「過獎之至。」

  楊羊山道:「老娘之見,咱們是否該當與天恨幫展開殊死之戰?」

  呂足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道大官人還有別的途徑可以選擇嗎?」

  楊羊山道:「最少還有一種。」

  呂足金道:「是哪一種?」

  楊羊山道:「可以跑得掉的就跑。」

  呂金足陡地一呆,道:「是什麼意思?」

  楊羊山道:「廟是跑不掉的了,但和尚卻還有腿,大可以一溜了之。」

  呂足金吃了一驚,道:「你不想要羊牯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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