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Ⅵ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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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紮和其他人也迅速地跟上,巴紮在騎兵弩裡填入了新的短矢,一手提弩,一手提刀。月光下這支衣甲純黑的隊伍俯低身形,掠過荒地,直沖入口而去。 逼近入口,巴魯松了第一口氣,他所擔心的是進門之前就被發覺,被裡面沖出來的人擋在外面,那樣別說偷襲,在他們摸到那個神秘的「鎖龍廷」之前,對方有足夠的時間把他們兄弟的主子宰了。兩名被弩箭射殺的武士躺在地下,手還握著腰間的刀柄。 「跟上!」他轉身招呼。 「哥哥!」巴紮忽然放聲大喝。 這是警告,如果不是極其危險的情況,巴紮絕不會這麼做,他們兄弟藏在南淮的軍營裡無數次地練習配合,就像同一個身體那樣有著感應。巴魯毫不猶豫地蹲下,低頭。那一瞬間巴紮的弩箭離弦而出,一柄形狀詭異的刀在巴魯頭頂閃過。那兩個本該已經死了的武士忽然躍了起來,在他們全無防備的時候偷襲。巴紮的弩箭這一次取的是其中一人的額頭,弩箭直接洞穿,半支沒了進去,那個武士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而另一名武士則被巴魯自下而上的撩斬命中胸腹,他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退後幾步,也倒在了雪地裡。 「該死!」巴紮奔到巴魯身邊,「怎麼沒死?」 巴魯一刀壓在其中一具屍體的喉嚨上,解開了他的領口,一種他們從沒有見過的防具套在屍體的脖子上,摸起來像是鯊魚皮,但是更加堅韌。巴魯迅速摸過那具屍體的全身。 「他們穿的甲胄和我們不一樣,是一種軟甲,只在要害的地方有防護,像是東陸的東西。」巴魯說。 「刀也奇怪,從沒見過這種形狀的刀,」巴紮檢視那柄刀,刀身窄薄,刀頭帶有彎曲的鉤子,像是螳螂的鐮足,「會是哪一家的武士?」 「看不出來。」巴魯搖搖頭。 「那就別管了,殺進去吧!」巴紮扔下那柄刀,重新給騎兵弩填入弩箭,「我們被發覺了。」 地洞裡傳來急速的腳步聲,顯然巴紮剛才的警告已經驚動了裡面的護衛。 「希望主子能等著我們。」巴魯一手提刀,一手從背後抽出火把,用銅管裡的火星點燃。 此時此刻,金帳中,樂舞歡騰,酒香飄逸,一名奴隸露出精悍的肌肉,在金帳中央炫耀他刨羔子的刀術。他一手提著生羔子的一條腿,一手淩空揮舞薄刀,騰挪旋轉,刀光燦爛。少女們在他身後左後都擺上了銀盤,片下來的羔子肉紛飛如蝴蝶,落入那些銀盤中。那名奴隸猛地停下,扔下薄刀,跪在地毯上,雙手把羔子向著旭達汗高高舉起。他手中已經是空空的一具羊骨架,只有羊頭完好無損。 金帳裡一片掌聲,奴隸小心地撬開羊嘴,從裡面掏出羊舌來,細細地切成薄片,在每個銀盤裡放上一片,然後噴上些烈酒點著。 少女們捧著在酒裡燒得吱吱作響的羔子肉送到每張桌子上時,那些薄薄的肉片已經熟了,散發著酒灼之後的神奇香氣。 「『火燎羊』?」斡赤斤家主人嘖嘖讚歎,用銀刀叉起那片羊舌放進嘴裡咀嚼起來,「又是美食,又能看見這樣精湛的刀術,難得,難得啊!」 「要說美食是不假,要說刀術,用來片羊的刀術能算什麼?」貴木忽然起身,手起刀柄,「酒業喝得差不多了,看多了女人跳舞,看看男人舞刀怎麼樣?」 蠻族宴飲,舞刀是常見的事,可聽到這句話時,斡赤斤家主人的眼睛忽然眯了起來。他似乎無意地瞟了脫克勒家主人一眼,脫克勒家主人微微點頭。兩個人都想差不多是時候了,旭達汗還是亮出了他的虎狼之心,貴木的刀在北都城裡出名的好,接著舞刀的機會湊上來一人給他們一刀——這計謀雖然簡單,可若是沒有防備,也很容易得逞。 「一個奴隸的刀術,引起了四王子的興趣?」斡赤斤家主人笑,「那是再好不過了,我上次見四王子舞刀,還是老大君在的時候。」 「是,是!難得!」脫克勒家主人也笑。 貴木不說話,看著斡赤斤家主人,按著刀柄,一步步向他走近。 斡赤斤家主人一直笑,用力地鼓掌。整個金帳裡只有他一個人在鼓掌,脫克勒家主人悄無聲息地退向自家武士中央,被五十人密不透風地圍護起來。額日敦達賚看著斡赤斤家主人,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孤零零的掌聲裡有著什麼不詳的寓意。 他們都看不見,當這個清晰而單調的掌聲傳到金帳外,駐守在那裡的斡赤斤,脫克勒兩家的四百名武士同時拔出了佩刀,點起了火把。 「除了兩位當家主,不許任何一個人踏進這個帳篷,也不許任何一個人出來。」這些武士的首領下令。他的命令下得極其低聲,不讓金帳裡的人聽見,用耳語在武士們中傳遞。 隔著很遠,斡赤斤家的寨子裡,斡赤斤和脫克勒兩家一空一萬七千名全副武裝的武士已經整隊完畢,斡赤斤家的次子和脫克勒家的長子統帶著這支軍隊。遠處,金帳方向的火光照亮了他們的眼睛,他們不約而同地振奮起來。他們知道這場大戲的最後一幕就要拉開帷幕了,有些人,將在這一夜的北都城徹底落幕。 「如果那邊的火光熄滅,就徹底掃平金帳宮,是麼?」脫克勒家的長子低聲重複了他們收到的命令。 「如果火光手熄滅,就是阿爸他們都死了。那時候我們該為他們報仇,把帕蘇爾家和合魯丁家所以男人都殺光。」斡赤斤家次子冷冷地說。 「明知道有危險,老爺子們還是不願意出城去逃命啊。」脫克勒家的長子歎了口氣。 「祖宗的家業不就是這樣的刀口上積攢下來的麼?」斡赤斤家的次子傲然地說,「所以父親送走哥哥和弟弟的時候我說我不走,我們斡赤斤家的男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會像條野狗那樣逃命!」 「四王子,你走得太近了。」斡赤斤家的主人忽然不再鼓掌了,他盯著貴木的眼睛,淡淡地說。 貴木依舊逼近,那柄獅子牙在他的鞘中震動著,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音。他握著刀的樣子就像他的老師木黎,這讓斡赤斤家的主人想起木黎那雙焦黃的眼睛,他覺得自己被逼住了,那股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壓得他呼吸不暢。他覺得無需再忍耐。 他端起金杯,把殘酒灑在面前。 兩家一百名武士同時起身,同時抽出了弓,搭上了羽箭,弓開至滿弦,細長的三棱箭鏃上時危險的銅綠色。那一百枚羽箭同時指向了一個人,不是貴木,而是首座的旭達汗。額日敦達賚驚得起身,斡赤斤家主人向他揮手,示意他退後。王小姐和脫克勒家的武士迅速地調整位置,完全堵住了金帳的門口,烤羔子的奴隸和跳舞的少女被他們擠壓著往外退去,少女們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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