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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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歡迎回來,路明非在心裡說,這樣就好了,這樣世界上就不是只有他一個廢柴了。原來東京塔上的一切都是假的,這世界上其實沒有那麼多殘酷的事情。 可他忽然又意識到櫻是真的死了,那個看起來有些蒼白的、沉默的漂亮女孩,她跳下去的時候那麼決絕,毫不拖泥帶水,永遠乾淨利索。 「媽的怎麼是你這個賤貨活下來了呢?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啊!」他鬆開芬格爾,扭頭走到一邊坐下,再也懶得說話。 「誰說不是呢?作為禍害我有時候也挺自豪的。」芬格爾搓著手,「我幫你們搬這傢伙去屋裡。」 天濛濛地亮了,陽光透過薄雲。空氣被暴雨反復地清洗過,變得特別清澈。沐浴在這樣的晨光裡,讓人很難相信昨晚那座化身地獄的東京塔是真的。 電視臺正在放送特別新聞,標題是「東京塔疑似遭遇恐怖襲擊」,記者站在鏡頭前神情肅穆地播報。她的背後,東京塔的塔尖傾斜,特別嘹望台的落地玻璃窗全部損毀,塔身呈現出被火焰洗禮過的黑色,那是烏鴉射出的薩姆l6導彈導致的,好在東京塔的結構足夠結實,扛住了單兵導彈的威力。 根據女記者所說,昨夜東京塔上方的特別嘹望台發生了爆炸,爆炸物的威力不小於200公斤TNT炸藥,對東京塔造成了嚴重的損毀,為此東京塔將封閉兩個月進行維修,所幸近年來隨著東京天空樹投入使用,東京塔不再承擔電波塔的工作,夜間沒有人在塔里值班,所以目前還沒有傷亡者的報告。 愷撒關閉了電視機:「一發單兵導彈和一場大火就解決了全部死侍?你們相信麼?」 「那些死侍是受控制的,任務失敗它們就會撤走。收拾殘局的人應該是蛇岐八家。」楚子航說。 「單單控制死侍的技術就已經是一場災難了,這樣發展下去,最後沒人能收拾殘局。」愷撒說。 「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風間琉璃必須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在局面完全失控之前。」楚子航說。 「可他那個狀態,要讓他說話大概我們得出門去找個心理科大夫,這活兒可不是我們這種只給女性做心理輔導的人能做的。」路明非說。 他們安排風間琉璃在走廊盡頭最僻靜的臥房睡下,跟他們當初暫時容身的豪華浴室只是一牆之隔。風間琉璃毫不抗拒,也無力抗拒,他曾是堪與皇比肩的極惡之鬼, 不屈服於任何人,桀驁地要刺王殺駕,可此刻他的力量和桀驁都被人奪走了。路明非給他蓋上被子的時候,聽著那單調的、風箱往復般的呼吸聲,只覺得這是個植物人。 風間琉璃木然地望著屋頂,眼睛很久才輕輕地眨一下,目光全無焦點。 「這麼說來王將的能力是某種類似精神控制的能力,他能製造出某種奇怪的音樂,借助音訊控制對方。」愷撒說,「這算什麼言靈?你們有人聽說過這種言靈麼?」 「這違反言靈的根本準則,言靈必須使用龍文,龍文是言靈的邏輯系統,脫離龍文的言靈就像脫離晶片存在的諾瑪。」楚子航說,「路明非,你聽到那種梆子聲的時候,產生了什麼樣的幻覺?」 「火,一場大火,所有東西都在燃燒,好像被封閉在一個單獨的空間裡,無路可逃,也沒人可以求助,就像是……在地獄裡。」路明非最後還是只能用「地獄」這個詞來形容當時的感受。 他仍未說出那段幻覺中最可怕的一部分,就是他拖著繪梨衣行走在一條他曾經走過的、燃燒的走廊裡,那不是什麼幻覺,那是一條真實存在過的走廊! 「路明非能從那種聲音裡掙脫出來,但風間琉璃做不到,」愷撒沉吟,「這說明S級的潛力比極惡之鬼還強?」 「可你也聽到了那聲音對不對?在我們沖向王將的車時我們聽見了那種梆子演奏的音樂,你感覺怎麼樣?產生了幻覺麼?」楚子航問。 「像是毛里求斯或者新幾內亞的土人演奏的原始音樂。」愷撒聳聳肩。 「主席您還對毛里求斯和新幾內亞的土著音樂有研究?」芬格爾格外諂媚,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要在這間店裡混下去少不得愷撒這位紅人的幫助,所以他已經改稱愷撤為主席了。 「我只是說那種音樂很難聽很原始,管他是巴巴多斯還是基裡巴斯。」愷撒說。 「我們倆都聽到了那種音樂,可我們倆都沒出現幻覺,這說明不是血統越高就越能抗拒那種音樂,上杉繪梨衣也受到那種音樂的影響。」楚子航說,「那很可能不是一種言靈,更像是服食迷幻蘑菇後的效果。」 「迷幻蘑菇?」愷撒一愣。 「一種裸蓋菇,墨西哥南部的印第安人會在宗教儀式上服用這種蘑菇,這會給他們帶來很特殊的幻覺。首先會看到墨西哥神話主題的各種東西,比如怪獸拉著車來邀請他去天上,巫醫提著黑曜石刀要把他剖心獻祭給神,還有寶石裝飾的宮殿和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華麗長廊,接著眼前世界化為流動的水,各種顏色一邊崩潰一邊化作漩渦。有趣的是無論服用那種蘑菇的人來自什麼文化背景,他都會看到墨西哥風格的景象。很多人都在服食那種蘑菇之後產生宗教信仰,讓他們覺得世界的本質其實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世界還有很多神秘的門沒有打開。」楚子航說。 「而王將的音樂能產生類似的效果,只不過他呈現的幻覺並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東西,而是一座地獄?」愷撒說。 「是的,印第安人也會在服用了裸蓋菇之後一邊聽著音樂一邊享受幻覺,音樂對於幻覺的發生也有引導的效果。他們會吹奏用鯨魚脊骨製造的鼻笛,外人聽起來很陰森,就像王將用梆子演奏的音樂。」楚子航說,「但印第安人製造幻覺主要還是依靠蘑菇,僅用音樂就能製造出那麼強烈的幻覺,從科學的角度是無法解釋的。」 「沒法解釋的事情多了,我們還沒法解釋他為什麼殺不死。」愷撒說,「他表現得越來越像個鬼魂,而號稱世界上最瞭解他的那個人已經被嚇得神經失常了。」 「不能等下去了,風間琉璃必須告訴我們一些什麼,他現在提供的每條資訊都對我們有説明,」楚子航說,「即使會對他造成精神傷害,我們也得試試。很顯然王將在一步步地接近成功,迄今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計算中。」 「我只是疑惑他能告訴我們多少,他現在的表現就像一具被操縱的木偶。」愷撒有些犯難。 「主席!我也同意會長的意見!」芬格爾上前諫言,「舍小我為大我,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應有的覺悟!精神傷害算屁,又不是讓他去死,可要是解決不了那個王將,多少人的命都保不住!這是他為社會的大多數付出的時候!他要是不肯說,我們就把他吊起來打!」如果不是最後一句話,這番話他說得義正詞嚴,甚至有點劍眉星目的意思。 愷撒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流露出欣慰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芬格爾部長,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決定採納你的意見!」 「主席你看我就說我是有用的人。」芬格爾連連點頭。 「那麼作為我們中最優秀的新聞工作者,這個偉大的任務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無論是給他做心理輔導還是把他吊起來打,都把王將的情報從他嘴裡套出來。」愷撒打開房門把芬格爾推了進去,「我們先去吃個早飯,希望回來就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門一開,一股淡淡的芳香從屋裡飄了出來,那是手工烤制的日本煙草在銀質的煙袋中緩慢地燃燒。風間琉璃並未像他們想像的那樣,死人般躺在床上,他坐在被子裡抽煙,眼神迷蒙地看著窗外的陽光,無悲無喜,神色漠然。他活過來了,但是再沒有猛鬼眾「龍王」的威儀和歌舞伎名家「風間琉璃」的詭豔,如果不是那支銀色的煙袋, 他看起來就像是十五六歲的高中生,那個平凡的山中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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