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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何苦害了那些無辜梁十七幽幽長歎,而後揚眉喝道,葉公子,我知道你對我們明尊教不以為然,恨不得誅盡我教高手。可是我明尊教弟子和普通百姓莫非真的有什麼不同麼?天之道,人為本。得放人一命處,閣下何苦痛下殺手?他們家中也有父母妻兒!

  你到了這個時候,不為自己求生,反而牽掛那些弟子葉羽搖頭長歎,好吧,我盡力而為。

  多謝,梁十七拱手道,至於我自己,身為明尊教十大天王,斷無背教逃生的道理!

  明尊教光明皇帝,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不知道!倘若光明皇帝已經下降,又哪容韃子倡狂?閣下不必多問了,即使在下知道什麼,在下也絕不會說!梁十七斷然道。

  我倒是也想到了,葉羽靜靜的說道,以你這樣的人,為何會為明尊教效死?

  以你這樣的人,又為何會投入昆侖山?梁十七反問。

  你叫梁十七?

  不錯!

  好!

  葉羽上一步,揮劍,劍如孤鴻掠影,劍勢圓轉。一個渾然的劍弧罩住了他全身。第一個劍弧未消,第二個劍弧又起,葉羽再上一步。

  他緩緩的舞劍,腳步也慢,一點一點的逼近梁十七,周身無數的劍弧閃而覆滅,無窮無盡。劍上漸漸生起呼嘯的風聲,風聲漸大,漸漸轉為滾滾的雷聲,雷聲又漸高,劍每一動都有大雨潑灑的聲音。一瞬間,風聲、雨聲、雷聲彙集在一起,配合葉羽渾然無破的劍勢,逼近了梁十七。

  梁十七看著葉羽每進一步章法不亂,整個人仿佛緩緩推來的十萬大山一般,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冷汗從臉頰上一滴一滴打落在地,他的紅月刀卻沒有一絲動靜。終於,他長歎一聲,刀勢迎上了劍弧。出刀的一刻,梁十七的眼睛已經空洞──他的心已經死了。

  葉羽以昆侖山雪煞天劍氣運起十萬風雷的劍勢,以至陰至寒的劍氣摧使至剛至陽的劍術,他甫一劍出,梁十七已經身在絕地。

  劍落的瞬間,葉羽轉過頭去。隨即他收劍回身,任憑一腔鮮血濺在自己的背上。

  你武功太強,我留不得手,葉羽輕聲說。

  然後他如一道急箭射出,直追呂鶴延一行而去。

  到了岔道口,地下的腳印分為兩路,一路往山下的方向去,一路往長峽的方向去。葉羽直接踏上了去長峽的道路。魏枯雪守在山下,以他的劍氣,如果有人能夠從那一路逃脫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葉羽的真氣雄厚,身法也快捷。片刻工夫已經逼近了長峽,此時朦朧的曙光已經照臨,長峽上一片霧氣,絲絲縷縷的陽光如萬道金線穿透。葉羽已經看見幾個人影在那裡晃動,隨著他越來越近,他忽然看見長峽之上居然有一道繩索和木板搭制的懸梯,明尊教的弟子正一個接一個沿著懸梯度過長峽。那懸梯只用四根長繩,兩根搭上木板,兩根用來扶手,一次過不得多人。明尊教弟子內力雖然不錯,輕功卻不行。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上懸梯,過得極其艱難。可即使如此,一半的人已經過了長峽,剩下一些正在懸梯上,這邊只剩下十人不到。

  葉羽心裡大驚。他今夜追蹤呂鶴延來到這裡,本來沒有時間探聽道路,可是謝童卻說長峽上懸梯久已壞朽,只要堵住下山和上山兩條道路就能截住明尊教的所有弟子。葉羽以為謝童是開封長大,說得必然不會錯,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謝童豪門閨秀,山上道路艱難,她三年五載也難得去一次。她哪裡又知道什麼時候重設了懸梯呢?

  葉羽現在才想到這一節,可後悔已經無用。他懷裡有一支昆侖山的映月銀梭,立刻拈在指間,稍微凝氣,激射向懸梯這一側架繩子的木樁。他銀梭上帶著震勁,一隻銀梭不大,可是帶起厲聲呼嘯,一鑽進木樁就將木樁震成兩截。他射出銀梭的時候,明尊教的一個弟子已經聽出動靜,急忙一刀回身砍落,想在半空斬下銀梭。可是明尊教弟子虧在摧光明使神力雖強,卻招數不精,一刀砍空了。

  木樁一斷,四根繩子松了兩根,懸梯猛的松垮,在懸梯上的明尊教弟子已經有四五個落進了深淵中。一陣孩子的哭聲響起在霧氣朦朧的深淵上。長峽這邊的一個明尊教弟子淩空抄起了兩段繩子,用盡全力將繩子拉直,這才勉強穩住了懸梯。

  剩下的明尊弟子一撥守衛在那人的身邊,一撥紅了眼,怒吼著衝殺上來。此時有人大喝道:走,快過去!依稀就是呂鶴延的聲音。

  葉羽眼看著那些明尊教弟子漸漸往長峽那邊去了,心裡一陣焦急。此時他距離懸梯還有大約五十步,身前還擋著四五個明尊教弟子,如果那些人渡過長峽斬斷懸梯,就是魏枯雪到此也追不回他們。四隻回風銀輪已經分射他頭腳,幾股掌勁湧到他胸口,葉羽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他步子微微一頓,拔出龍淵古劍,以腰勁帶起長劍旋身一斬,劍上已經出了全力。

  四個掌勁打在他身上,明尊教四個弟子也圍在他左右,然後鮮豔的血光隨著劍寒升起,葉羽拼著受了四掌,一劍之間將四個明尊教弟子連人帶兵器斬作兩段!

  他微微窒息,運一口氣卸掉身受的劍氣,挺劍直指守護繩索的幾個明尊弟子,一道劍光快如飛電,葉羽的身影和劍融合在一起。

  三個明尊弟子冒著他的劍煞沖上前來,只是一錯身的工夫,他們血肉之軀就被葉羽摧枯拉朽的劍勢突破。葉羽顧不得擦去臉上的血,順手一劍掃向最後那個守護繩索的弟子,急速往懸梯上沖去。他必須在對面的明尊教弟子砍斷懸梯前渡過長峽。

  可是身旁的那個明尊教弟子居然大喝一聲攔住了葉羽的去路,雙掌帶起渾厚的力道拍向葉羽的前胸。葉羽去勢頓時被截斷,他心下大怒,長劍從腋下穿刺出去,猛的刺穿了那人的胸膛。葉羽正要拔出劍來繼續追趕,忽然覺得一股力道把自己的長劍扯住了。他回眼一看,正面對著呂鶴延那張鮮血淋漓的面孔,呂鶴延眼睛瞪得血紅,極盡惡毒的看著葉羽,兩隻手緊緊抓著龍淵劍的劍身,不讓長劍脫出自己的胸膛。而他的腰間束著兩條長繩,正是他竭盡全力溫住了懸梯。

  葉羽運氣在劍上,正準備一劍把呂鶴延劈作兩半,可這個時候他心裡猛的一涼!

  他看見了呂鶴延的眼睛。

  在呂鶴延那雙血紅的眼睛下,葉羽忽然有一種畏懼。葉羽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雙垂死的眼睛裡會有那麼多的憤怒和執著。

  活人是不該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可是如果呂鶴延已經是一個死人,他又怎麼能瞪著自己呢?

  兩個人僵持在那裡,葉羽眼看著落在最後的李豆兒就要度過長峽,可是他竟然抽不回自己的長劍。

  李豆兒還在哭,一邊哭著一邊爬向長峽的對面。那哭聲讓葉羽毛骨悚然,他忽然想起白衣大會上那個孩子的哭喊。現在這個孩子也在哭,可是這一次他不是救他的人,而是殺他的人。葉羽一下子恍惚了,他想起梁十七的話。

  我明尊教弟子和普通百姓莫非真的有什麼不同麼?

  是啊,真有不同麼?孰善孰惡只因為他是否是明尊教的弟子就決定了麼?這些人們為什麼要為明尊教效命呢?至死不屈的梁十七,拼命也要穩住懸梯的呂鶴延,還有那個哭喊的孩子,他們都是明尊教徒,那麼他們難道都是惡人,都該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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