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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不錯,他離開綏州直奔西域而去。只留下五明子鎮守,常先師打探到消息急忙告知朝廷,朝廷一面不惜死傷狂攻綏州,一邊差遣三千精騎與兩位先師所帶的七百武林人士匯合,連夜往車渠國方向追趕。最後一行人終於在沙漠上截住了白鐵餘。那是一場惡戰,傳說大地轟鳴,風沙狂作。馬匹受驚,三千鐵騎先是落馬了大半,給自己戰馬踩死的無數。而後又都躲不過白鐵餘手中之劍。後來武林精英蜂擁而上,可是十有八九都沒有沖到白鐵餘身邊十丈之內。

  相隔十丈難道能殺人麼?葉羽大驚。

  光明皇帝的武器號稱光明海劍,劍上光明千丈,明力那點光明只算個零頭。按照傳說,莫說十丈,尋常人相隔百丈都會死在他劍下。最後兩位先師只得親自出馬,在少林七仞大師的佛門絕學般若心鐘的護衛下沖向白鐵餘。七仞大師護體神功連接光明皇帝數劍,卻在五丈開外渾身血脈爆裂而死,倒是不愧他七仞的法號。這樣才得了機會,最後南天離火真融和雪煞天劍氣齊出,已是絕殺之勢!這才斬殺了白鐵餘。那一戰後,方圓一裡的沙漠上不是為真火灼燒過,就是被嚴霜覆蓋,屍體沒有一具能分辨出來!兩位先師在冰火兩道的修行上確實是到了天人境界!

  方圓一裡!葉羽滿頭冷汗。他武功已經不弱,可是讓他設想一劍的威勢覆蓋方圓一裡,卻是怎麼也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種武功,豈不是人如神仙一般?葉羽頭腦裡亂成一團。

  先不要吃驚,還有更不可思議的,謝童滿面蒼白,似乎說起這段往事已經讓她心神大亂了,其他人三天后趕到沙漠裡,發現只有兩位先師還活著。可是常笑風一代劍仙,從此卻再也看不見,聽不見,聞不到,也沒了觸覺,只是還能動作。

  這葉羽全身一顫。

  而我派的空幻子先師卻謝童嘴唇猛的哆嗦了一下,縮成一個嬰兒大小,全身都作漆黑色,更象一具孩子的僵屍!

  葉羽和謝童對望一眼,彼此從對方臉上都看不出幾分人色。謝童原本清亮的眸子裡空洞一片,抱著自己的胳膊連打幾個冷顫。葉羽見她害怕得厲害,急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雙手,只覺得掌心裡她的雙手也是一片冰涼。

  謝童抬起眼睛看他,眼裡頗有感激的神色,好久才漸漸平靜下來,臉上微微有點紅,從葉羽的掌握裡小心的抽出了雙手。

  其實我膽子很小的,謝童輕聲說。

  我膽子也大得不多,葉羽安慰道。

  謝童抬頭看著葉羽,微微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去。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謝童悄悄走到欄杆前去看雨,葉羽的心思還沉浸在謝童的述說中,自己心裡又連打了幾個寒戰。

  忽然,葉羽覺得後頸一涼,猛的抬頭看去,竟是謝童手裡捧著一捧雨水灑進了他脖子裡。

  葉羽還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著謝童,卻聽見她咯咯的笑著說道:只是如此一說,卻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別象個呆子一樣嘛,葉公子。葉羽還沒反應過來,謝童手裡的水又淋在了他臉上。一陣冰涼,葉羽頓時感到心裡的慌亂去了不少。他微笑著伸手在面前揮過,掌風強勁,把謝童淋過來的水珠反射了回去。謝童從頭到胸頓時都濕了。她剛剛回過神來,葉羽已經從欄杆前接了雨水灑過來,帶著一連串的清亮的笑聲,謝童忙亂的閃避著葉羽灑過來的雨水。

  她跑了幾步躲在柱子的後面,正笑個不停,忽然見看見樓梯處又上來一行人,笑聲一下子就澀住了。當先的一個人高挑英俊,身上紫羅輕衫,手中素白羽扇,正皺著眉頭看向謝童。

  呂家的三公子呂鶴延竟也在這一天上大相國寺觀賞。

  葉羽這才想起自己也不算小了,玩這種孩子把戲似乎有點可笑,急忙灑去手中的水,在袖子裡擦乾了雙手。

  呂鶴延瞪著一雙冷眼看了半晌,冷笑著道:謝賢弟好興致,不去料理你家的大小商號,卻跑到廟裡來和這位兄台遊戲。呂某眼裡看來別有一番風情啊!

  謝童一張臉兒飛紅,葉羽的眼神卻忽然變的冷厲,利刃一樣掃過呂鶴延一行人。呂鶴延那句話一語雙關,語義相當惡毒。當時蒙古皇族寵倖密宗黃教的一些僧侶,那些僧侶不講以經論,卻成天到晚悶在宮裡為皇帝煉製房中的藥物,還製作了天魔舞之類的淫戲,慫恿皇帝大肆召納嬪妃。皇帝的壽命短了,民間的奢迷風氣卻大漲,豪門世家的公子中,竟頗有一些有斷袖之癖,從各地召來年輕俊俏的孩子養成孌童帶在身邊,往往比女子還受寵倖。以謝童的相貌再怎麼扮作男子也還是顯得過於秀麗。呂鶴延遊戲一詞語義雙關,其實是暗指謝童自己去作孌童的意思。

  他身後一幫人齊聲大笑,謝童卻忽然走到葉羽身邊攔在他身前,柳眉一剔,厲聲喝道:謝某人以禮相待,呂公子不要逼得彼此沒有退路!

  呂鶴延連聲冷笑,也不說話。身後一幫武師家人卻還是笑個不住。

  謝童心裡羞怒,臉上作色,一張臉由粉紅變得蒼白,最後終於忍住,一跺腳,扯著葉羽的袖子就向塔下走去。葉羽冷著臉,不動聲色的跟在她身後,走過那些武師的時候,腰間長劍被那一幫人看見。那幫人在身後嘻嘻哈哈的指點道:看那個龜孫子還帶著柄劍,以為巴結上謝家的公子就了不起,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葉羽本來緩緩的走著,此時腳步忽然微微停頓,臉上還是一絲表情都沒有。謝童急忙拉了他一把,葉羽猶豫了一下,終於微微歎氣,任謝童將自己拉走了。

  塔上的人肆無忌憚的笑聲還隱隱可聞,謝童已經急忙拉著葉羽向寺外走去,一邊苦笑道:少俠,還是給我一個面子不要動手罷。

  為什麼?葉羽輕輕瞥了她一眼。

  要是給人知道我和昆侖劍宗的葉少俠是朋友,我謝童在終南山的身份也難保不洩露出去,我們謝家上下幾百口或許明日就要死在明尊教手中,謝童無可奈何的說,我能忍,難道葉公子你就忍不得?這時候她又想起呂鶴延的話,一張臉紅得透血似的。

  謝小姐,我有一個疑問,葉羽想了想,平靜的說。

  什麼?謝童好奇的瞪大眼睛。

  以你們開封謝家的身世和地位,何必屈尊在終南山門下呢?何況在我看來,你並不象一個道術中人。如果你不是終南山門人,也不會有這些麻煩,可是你寧願委屈自己,也要為終南山出生入死。我想不明白。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天下蒼生你可相信?謝童臉裡忽然閃過一種難解的神情。

  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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