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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卓無憂越聽越是雀躍,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又再道:「師兄,師父如此寵愛你,他日掌門之位,非你莫屬了!」

  程悔半帶鼓勵地道:「假如我他日真的做了掌門,師弟,你一定要做副掌門啊!」

  卓無憂隨即和應道:「好!到時我倆師兄弟攜手合力,光大廣成仙派,要整個武林都知道廣成仙派有程悔掌門和卓無憂副掌門。」

  「好!」

  二人越談越高興,又再碰瓶共飲,意態豪邁。

  正興奮間,程悔忽然情緒低落起來,道:「其實,做不做掌門也沒關係,我最大的心願,只是……」

  卓無憂打斷地道:「又在想你爹娘嗎?師兄,放心吧!你總有一天可找回他們的。何況當你做了掌門之後,天下誰人不識程悔?到時你爹娘自然會來找你,別擔心!來!我們別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快來大醉一番吧!」

  程悔心想卓無憂之言也是不無道理,也許當上掌門,仗著廣成仙派的聲望及勢力,也許真的能尋回他的父母,於是憂愁盡消,重新展露笑容,舉瓶再飲。

  二人不覺間已把瓶中酒悉數飲光,而且更帶有六、七分醉意。

  驀地,程悔想出了一個鬼主意:「師弟,聞說在此之前不遠處的斷崖,經過鐵索可到達對面崖,那裡的景色美若仙境,不若我們一道往那處看看吧!」

  卓無憂聞言大吃一驚,弓身而起,道:「不,那裡被師父列為禁地,禁止任何人前去,我們這樣做,若給師父知道可不得了!」

  程悔哄過來,拍著卓無憂肩膊道:「唏!你也說我們將來會是正副掌門,廣成仙派有甚麼地方我們去不得?師父也說過不許我們喝酒,我們不是喝得挺痛快?只要我們不說,師父又怎會知?我們只過去看一看,天亮之前回到來不就可以了嗎?」

  「但!……」

  「但甚麼!萬大事有我,走吧!」

  好奇心驅使下,卓無憂終於屈服,應允而行。

  直至此刻,這倆師兄弟也深信他日能並肩發揚廣成仙派,一同除奸滅惡。

  但,假如他們知道,這麼一去,他們之間的珍貴情誼,將會劃上休止符;

  他們,又會否前去?

  天邊遠處傳來陣陣沉雷悶響,似為這段即將訣裂的友情而哀鳴……

  ※        ※         ※

  斷崖距離剛才程悔練功之處不遠,二人很快便來到崖邊的鐵索前。

  卓無憂看了看天色,道:「師兄,遠處天邊閃電陣陣,看來快要下雨,不若改天再來吧!」

  程悔道:「既然已來到這裡,小小風雨又有何懼?難道你忘了師父常教導我們做事不要怕困難,要勇往直前,不能半途而廢的嗎?」

  「來!讓我先行,你跟著我後面吧!」

  兩崖相距足有三十丈之遙,若無上乘輕功,絕對無法單憑那條鐵索渡崖。程悔自小已被天玄子悉心授藝,輕功已臻上乘之境,一縱身,已躍至鐵索兩丈之處,如履平地。

  他回首朗聲對卓無憂道:「師弟,這鐵索粗得很,很易走,快點來吧!」

  卓無憂聞言,於是深吸一口氣,使起輕功踏上鐵索。

  卓無憂投入廣成仙派雖已有五、六年,但他的輕功與程悔相比,仍相去甚遠,只能勉強隱住身形,慢慢前行。

  他只過到一半,已聞程悔在對崖大叫:「師弟!走快點吧!這裡的景色確實很美啊!」

  「來了!」

  卓無憂當下加快腳步,又再走前十多丈。

  此時他與對崖相距僅只三丈,看見程悔站在岸邊高呼:「還差一點而已,快點來吧!」

  「不要催吧!」

  卓無憂眼見只餘三丈的距離,當下打算兩三個起落縱躍過去,他再深吸一口氣,忍著不吐,雙腳便要使力向前縱去。

  詎料就在他要發力的一刻,天上瞿地響起了一個驚天狂雷,聲響之巨,震得山鳴谷應,草木搖撼。

  卓無憂遭此一嚇,腳步一錯,整個人竟爾失去平衡,直往崖下掉去。

  此崖深不見底,相信至少有萬丈之深,跌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站在崖邊的程悔見狀,不由駭然大驚,想也不想,沖出崖欲救卓無憂。

  可惜三丈的距離也並不算短,程悔使盡輕功,仍差一線才能抓著卓無憂的手。

  千鈞一髮間,程悔人急智生,手抓鐵索吆喝著道:「師弟,快抓著我的腳……」

  卓無憂反應亦是不慢,一手便往程悔的腳抓去……

  抓住了!

  可惜,程悔的靴子竟不爭氣,被卓無憂一抓之下,竟被硬生生撕破,卓無憂抓不牢之下,又繼續往崖底飛墮而去。

  情勢危急,程悔也不作多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

  救人!

  他抓著鐵索的手陡地一松,另一手一掌往鐵索轟去。

  程悔體重本已較卓無憂為高,加上一拍之力,下墮之勢更急,很快便已超越了卓無憂。

  程悔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就在卓無憂身旁擦身而過之際,他瞿地一聲吐納,雙掌貫足內力朝卓無憂身上狂轟。

  這一轟之力很重,卓無憂整個人猛被轟得直飛崖上。

  卓無憂在崖上接連打滾數轉方能止住去勢,他也不理會體內瘋狂翻湧的血氣,便已如箭般沖往崖邊。

  程悔剛才下墮之勢本已甚急,加上挺掌轟向卓無憂之力,此刻已墮得無影無蹤。

  「師兄--師兄--師兄--」

  崖上的卓無憂急得淚也奪眶而出,而斷崖之下不住傳來他那聲悲痛欲絕的呼號。

  四周一片死寂,只得嘯嘯淒厲風聲,回蕩于空穀之中,與及卓無憂沉重混亂的呼吸聲。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頃刻之間,他與程悔已陰陽相隔。天意,可懂玩弄世人。

  而更殘酷的現實,還在後頭……

  ※        ※         ※

  飛墮中的程悔,對為救師弟性命而犧牲絕無悔意,心中只在想:「想不到我至死也未能見雙親一面,我,真是--」

  「死不瞑目!」

  程悔往崖下飛墮已有一段時間,仍未到底,可見這崖有多深。

  若非程悔身負絕世神功,早已被下墮的衝力迫得爆體而亡。

  他也自忖這回必定絕無生機,只得閉上雙目靜待死亡一刻來臨。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程悔已絕望之際,驀地,不知從何處橫裡飛出一條蔓藤。

  蔓藤不偏不倚,剛好卷中程悔的腰部。

  蔓藤中竟帶有一鼓強大無比的柔韌內力,把程悔強大的沖勢消弭得無影無蹤。

  蔓藤一收,程悔整個人被橫扯進崖壁一個破洞之內。

  死裡逃生,程悔暗暗捏一把汗,定神掃視洞中環境。

  破洞並不算很大很深,但位處山崖峭壁之中,只有極微弱的月亮光華能射進洞中,故此洞內極其昏沉幽暗,程悔一時閑也未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

  他唯一能知道的,便是這洞瀰漫著一股奇臭異味,那就像是一堆糞便,或是一些腐爛了的死屍所傳出的奇臭氣味。

  程悔幾經艱苦才能適應那股熏天臭氣,而不至於當場嘔吐。

  險峻的地理,加上如此惡劣的髒臭環境,就連野獸飛鳥也不含在此居住,試問又怎會有人棲身於此?何況此峭壁寸草不生,就是有人不慎掉到此地,也早已饑渴餓死了吧!

  那,究竟那條蔓藤為何會把程悔捲進這裡?

  程悔看著平放地上的蔓藤,不禁越想越奇;而漸漸地,他已適應了洞中微弱的光線,視野也較為清晰了許多。

  他沿著蔓藤,一步一步的往洞中探個究竟。

  破洞並不深,相信不出五十步便可走到盡頭。

  當程悔走至三十步的時候,他已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他,赫然發現,蔓藤的另一端,竟然……

  竟然纏著一具骷髏!

  不!用骷髏來形容,實在不貼切,因為這具骷髏頭頂仍有些疏落淩亂的髮絲,而且骨骼之外仍有一層薄如蟬翼的皮包著。

  這,其實是一具乾屍!

  可是,乾屍又怎會揮舞蔓藤救程悔?

  程悔心下大奇,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檢查那具乾屍。

  乾屍端好的盤膝坐著,面目灰沉陰冷,全無生氣,相信已死去多時,而且看來是具女屍。

  但,這具女屍何以死去多時仍不腐化?

  程悔心感奇怪之餘,心中亦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何種感覺,也解釋不到為何會這樣,他只感到越來越迷惘。而這份異樣的感覺,竟驅使他緩緩伸手去觸摸這具乾屍。

  他的手抬得很慢,而且不住顫抖。

  眼看他的手快要觸及乾屍的一剎那,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倏地發生……

  只聽見「霍」的一聲,乾屍的右手竟以肉眼難見的極快速度,狠狠抓住程悔的咽喉。

  程悔身手本甚為了得,但事出突然,毫無防備之下連半點反應也未有已被抓個正著。

  然而,乾屍這爪速度之快,即使程悔在全神戒備之下,也未必能避得過。

  程悔咽喉被鎖,危險至極,本應立即掙脫對方制肘,奈何乾屍爪上似傳來一股奇異力量,把程悔弄至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更奇怪的事亦在此時相繼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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