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魂(98)_黃鷹_學達書庫

九八

　　留侯緩步繞著燈陣踱了七個圈，終於停下來，又是面對著大法師。

　　他身上碧光大盛，就像要化成一團碧綠色的火焰，卻一點也不刺目，那種碧綠色妖異之極，絕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雖然不刺目，卻令人有一種目眩的感覺。

　　留侯隨即抬起頭，仰望著大法師，笑了笑，那種笑容，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又帶著強烈的嘲笑味道。

　　「琵琶，這個燈陣絕對難不倒我。」留侯笑接道。

　　大法師淡然一笑一抬手，「請──」

　　留侯搖頭，嘴唇翕動，卻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大法師的面容立即沉下。

　　留侯好像沒動，只是衣袂獵獵飛舞。

　　蕭十三卻有一種留侯在後退的感覺，這也是事實，只是那種移動極之緩慢，也極之飄忽，他雙腳已離開了地面，不太高，只不過七寸，那種移動就是一分一寸。

　　他的嘴唇忍不住翕動，只是始終聽不到絲毫聲響。

　　火龍寨的武士看不懂，蕭十三一樣看不懂，大法師神態愈來愈重，忽然解下了頸上掛著的那串佛珠。

　　蕭十三身形一動，掠到大法師身旁：「琵琶，怎麼了？」

　　大法師一聲嘆息，道：「沒什麼。」

　　蕭十三懷疑的道：「你神態卻是如此沉重。」

　　「那只是一種不好的感覺影響。」

　　「你感覺到什麼不妥？」蕭十三問。

　　大法師目光在蕭十三臉上一轉。「只是感覺不妥，卻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妥。」

　　「當然又是因為留侯了？」

　　大法師無言頷首，蕭十三又問：「他的嘴巴不停翕動，到底在詛咒什麼？」

　　「若是我能夠知道就好了。」

　　蕭十三目光轉向留侯，忽然道：「他好像在後退。」

　　「是事實。」

　　「這個時候不進而退，我也知道不妥了。」蕭十三道：「難道他已經發覺沒有足夠的時間破陣而入？」

　　「他應該早就發覺了，方才不停在繞圈踱步，顯然是在盤算如何對付我們。」

　　「以你看他將會如何？」

　　「看不出，」大法師淡然一笑，「但相信很快，我們就會明白了。」

　　蕭十三目光一掃：「要不要我留在你身旁？」

　　大法師看了蕭十三一眼，悠然道：「最好不過。」

　　▼第十九回　留侯下咒語　攝魂且勾魄

　　蕭十三盤膝在大法師身旁坐下，再沒有作聲，只是盯穩了留侯。

　　大法師手撚佛珠，嘴唇亦微微翕動起來。

　　蕭十三一旁聽得清楚，那是大法師平日慣唸的經文，只不過語聲低沉，聽來卻有異平日。

　　他沒有忘記，大法師曾經說過，誰若是心神不能安寧，最好就將那篇經文暗誦一遍，有如藥到病除。

　　──難道琵琶也有心神不安寧，而需要如此誦經抑制的時候？

　　蕭十三實在難以相信。

　　但以大法師的修為，應該用不著誦經了。

　　留侯越退身上的碧光便越淡，似乎他那樣倒退，更耗真元。

　　蕭十三終於察覺。

　　這時候留侯已遠離了燈陣十丈。

　　誦經悠然停下，大法師忽道：「你察覺沒有？」

　　蕭十三道：「留侯退得非常耗力。」

　　「不錯，還有。」

　　「還有什麼？」蕭十三奇怪地回顧一眼。

　　「風──」大法師站了起來。

　　蕭十三心頭一凜。「不錯，風好像越來越大了。」一頓驚問：「這難道也是留侯的影響？」

　　「我有這種感覺。」大法師繼續在數動佛珠。

　　蕭十三臉色一變。「難道他竟然能夠呼風喚雨？」

　　大法師一聲嘆息，道：「希望不能夠。」

　　語聲無可奈何，蕭十三心頭震動，不覺站起身子。

　　急風吹起了他的頭髮，衣袂亦獵獵飛揚，蕭十三臉色一變再變。「難道他竟是要馭風吹滅這些燈籠？」

　　大法師沒有回答。

　　急風中，那些燈籠不住地晃動，燈光一片閃動，就像是波濤般翻滾。

　　蕭十三目光一掃，一聲暴喝：「兒郎們聽著，小心火把，以備隨時將熄滅的燈籠點起來。」

　　眾武士齊應一聲。

　　蕭十三回顧大法師，奇怪的，大法師並無任何的表示。

　　＊＊＊

　　風更急，那一片燈海波濤洶湧，在燈海裏的每一個人無不有如置身驚濤駭流之中。

　　燈籠晃動得很厲害，但竟然沒有一盞熄滅，每一個人都已被這搖晃的燈耀得眼睛發花，連蕭十三也沒有例外。

　　大法師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蕭十三雖然在他的身旁，亦一些也看不出來。

　　急風中，忽然響起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那好像從留侯那邊傳來，突然間，漫天鋪地，都是那種聲音。

　　每一個人都聽到，卻沒有一個人聽得出那種聲音是什麼聲音。

　　蕭十三亦只能說：「唷！好奇怪的聲音。」

　　言語與文字一樣，所能夠表達的實在有限。

　　這「奇怪」二字，已經是文語與文字表達的極限。

　　那種聲音並不響亮，聽來既不覺得刺耳，也沒有會生出不舒服的感覺。

　　給人的感覺，只是一種奇怪的聲音。

　　大法師的神態終於又有了變化，卻是更沉重了！

　　蕭十三一直留意著，忍不住問道：「琵琶，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大法師道：「留侯的。」

　　「表示什麼？」蕭十三追問道。

　　「不知道。」大法師沉吟了一下。「那也許是一種咒語。」

　　「我卻覺得像是呻吟。」

　　蕭十三這句話倒也沒有錯，那聽來，的確像是傷痛下的呻吟。

　　大法師漠然一笑！

　　呻吟聲不絕，風更冷，黝黑的夜空中，忽然多了無數的白點！

　　大法師悠然抬手，一片白白的東西落在他掌上，蕭十三即時一呆，脫口一聲：「雪花。」

　　火龍寨的武士，亦發出了驚訝的叫聲來。

　　那片雪花在大法師掌中緩緩化為水瀉下，大法師掌一沉，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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