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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貓叫聲中,那隻貓終於在一株芭蕉樹上出現了,開始只是一副貓的骸骨,卻會動,到玉硯轉頭向這邊望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隻皮毛俱全的大黑貓了。

  楚輕侯若是在,一定不會讓玉硯去接近這隻大黑貓,玉硯卻一點也不覺得這隻大黑貓有什麼可怕,反而覺得可愛。

  那隻大黑貓的皮毛簡直就像是緞子一樣光滑,一雙眼碧綠色,有如嵌著兩塊碧玉。

  玉硯完全看不出大黑貓眼瞳中透著的邪惡。

  「原來你躲在這裏!」他雀躍著走過去。

  那隻大黑貓盯著玉硯走來,嘴一咧,貓鬍一根根揚起,竟好像在笑。

  牠沒有退避,而且踏著一片芭蕉葉走下來,迎向玉硯。

  「咪嗚」又一聲,院子周圍在貓叫聲中彷彿暗了下來,本來翠玉一樣的芭蕉葉,亦好像變得灰暗失色,已喪失了那種生命力。

  玉硯完全沒有在意,伸出一雙小手,竟要將那隻大黑貓抱入懷中。

  那隻大黑貓舉起了一隻前腳,向玉硯揚了揚,玉硯毫不猶豫的將那隻前腳接在手裏,輕撫了幾下。

  一隻隻利爪無聲的彈出來,穩抓住玉硯的手心,雖然沒有抓破皮膚,亦已將皮膚抓得紅起來,玉硯卻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

  他的感覺忽然變得很遲鈍。

  大黑貓接一弓,竄入玉硯的懷中,玉硯不由自主的將大黑貓抱住。

  他的手輕撫在大黑貓的頭上。

  大黑貓揚起頭來,望著玉硯的目光一接觸,大黑貓的雙瞳彷彿就化成兩團火焰。

  碧綠色的火焰。

  即使是呆子,這時候亦應該發覺這隻大黑貓大有問題,而玉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已經完全迷失,眼雖然睜得大,卻一點神采也沒有,就像是一個白癡。

  然後,他舉起腳步,往內院走去,面無表情,腳步起落,非常笨拙,一如牽線的傀儡,被一隻無形的手,幾條無形的線牽扯著移動。

  他的靈魂已經在碧綠色的那兩團火焰中燃燒殆盡。

  從芭蕉樹下穿過,踏著那條白石小徑來到內堂前,玉硯才有些反應躊躇不前。

  那隻大黑貓即時尖叫了一聲,玉硯應聲如遭雷擊,霍的舉步走前去。

  內堂只有一盞長明燈,不怎麼明亮,再進,就是大法師的臥室。

  在臥室門前玉硯又躊躇起來,黑貓噗地爬上了玉硯右肩,向著玉硯的耳朵叫起來,叫了一聲又一聲,一聲比一聲淒厲。

  玉硯一步一步走上前,推門而入。

  臥室中沒有燈光,黑貓的目光卻更亮,非獨眼睛,整隻黑貓都發著碧綠色,迷迷濛濛的亮光,已不像一隻貓,像是一團發亮的東西。

  玉硯全身都沐在迷濛的碧光中,彷彿亦要化成一團碧綠色的火焰。

  他一步一步走到一個檀木櫃子之前,顫抖著將櫃門打開,取出內中一個小匣子。

  紫檀的匣子,放著一個奇大的青銅鑰匙,玉硯將鑰匙拿起來,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出了內堂,玉硯又往內院走去。

  那隻大黑貓始終蹲在玉硯的肩頭上,一雙眼睛越來越光亮,正是碧綠色。

  牠沒有再叫,在玉硯捧著那個鑰匙走出內室之後,牠的嘴巴就閉起來了,神態顯得更邪惡。

  玉硯沒有理會那隻大黑貓,像完全沒有那隻黑貓存在似的,只是繼續往前走,走得非常快,眼睛發光,竟也似變成碧綠色。

  他的動作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但細看之下,不難發覺,他是在重複著同一個動作,仍然像一個被牽線的鬼儡,只不過那些線現在牽得更加急而已。

  轉了幾個彎,玉硯走到那座石牢的前面。

  蝙蝠雙腳勾著橫樑,倒吊在牢中,看似已睡著,可是玉硯才來到牢前,他的一隻眼睛就悄悄睜開了。

  當他看見玉硯雙手捧著的青銅鑰匙,他的一隻眼亦睜大了,突然怪叫了一聲:「玉硯。」

  ▼第十回 請來大法師 對付鬼王侯

  玉硯應聲渾身一震,目光似一閃,但立即又恢復呆木。

  蝙蝠沒有理會,「霍霍」的繞著橫樑翻了幾個觔斗,再一翻,落在鐵柵前。

  他雙手抓著鐵柵,腳一縮,立時猴子一樣掛在鐵柵上,「咯吱吱」地笑問:「玉硯,師父叫你來放我出去?」

  玉硯一點反應也沒有。

  蝙蝠隨即搖頭。「不可能,師父若是要放我應該自己來,而且,你不是說,師父已經離開白雲館了。」

  玉硯還是不作聲,蹲在他肩頭上的那隻大黑貓即時叫了一聲。

  蝙蝠好像這才留意到那隻大黑貓,奇怪的接問:「這隻貓是誰養的?」

  玉硯只顧將鑰匙放入匙洞裏。

  那隻黑貓同時抬起頭,望著蝙蝠,碧綠如燐火的雙瞳就像是尖針一樣刺入蝙蝠的靈魂深處。

  蝙蝠那剎那突然怪叫了一聲,雙手一鬆,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但「骨碌」一個翻身又爬起來,以極其驚恐的聲調問:「玉硯,你到底從那裏弄來這隻大黑貓?」

  玉硯面無表情,手一扭,再扭,「喀唰」「喀唰」的將鎖打開。

  蝙蝠反而往後退,就像受驚的老鼠似的,東藏西躲,看見鐵柵拉開,更是急不及待的一縱身跳上橫樑上。

  他到底恐懼什麼?

  ***

  玉硯將鐵柵拉開,突然一笑,舉步走進去。

  他還是一個小孩子,自小到長大,莫說做壞事,就連什麼是壞事也還不知道。

  他的笑容也一向給人純真的感覺,但現在,連蝙蝠見了也感到毛骨悚然。

  玉硯的笑容也實在太邪惡,他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完全像是一個壞事做盡的大壞蛋。

  蝙蝠甚至驚問:「你要怎麼樣?」

  他平日既要捏人脖子,又要吸人的血,給人的一向是一種非常邪惡的感覺,有誰想到他竟然會變得這樣驚惶。

  這種驚惶絕無疑問,是發自他的靈魂深處,他的目光事實上並不是落在玉硯的臉上,是盯著那隻大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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