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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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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多年的基業總不成毀在我手上,況且朝廷又正當用人之際。」 「我明白。」傅香君抬手一掠秀髮道:「朝廷中人到底是朝廷中人,正如江湖人始終是江湖人一樣。」 「江湖險惡。」 「朝廷又何嘗不是?我無意江湖,也不慣住在京城之內。」傅香君的態度很堅決。 「香君」徐廷封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人各有志。」傅香君淒然一笑,轉身往外走。 徐廷對待要攔阻,手伸出去一半還是停下,呆呆地看著傅香君的背影消失。 *** 由於心事重重,鎮海樓中,徐廷封難免有點失態,也沒有在意皇帝以外,便是江彬、高升以及一眾太監錦衣衛,其它人並未在場。 席開,皇帝笑顧徐廷封道:「廷封,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徐廷對如夢初醒,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 「沒有最好,來,我敬你一杯。」皇帝揮手示意。 酒早已斟下,皇帝取過一伓,另一杯隨即送到徐廷封面前。 「皇上言重,微臣受不起。」徐廷封還是半杯取過舉起來。 酒杯沾唇,尚未喝下,高升已忍不住搶出來道:「侯爺且慢。」 徐廷封一怔,高升已將酒杯搶在手。 「高升,你這是什麼意思?」徐廷封不由問。 「這一杯高升喝了,以報答侯爺多年提拔之恩。」高升仰首一杯飲盡。 皇帝一見大怒,拍案而起道:「大膽高升!」 高升擲杯在地,慘笑道:「皇上,忠義既然難以兩存,微臣唯有以死來贖對皇上不忠之罪——」 語聲未已,他的嗓子已嘶啞,七孔突然冒血,他跪倒,也就那樣子毒發身亡。 「好毒的酒」徐廷封探身伸手將高升扶倒地上,目光移到皇帝臉上。 皇帝半身一縮,乾笑一聲道:「廷封,你文才武功一直都在我之上。」 「若非如此,又豈能三番三次救你於危難之中?」徐廷封語聲沉重道:「想我徐家歷代效忠朝廷,正所謂沒有功也有勞,卻竟然受到如此對待。」 「有一點你大可以放心,你的死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一個很好的理由,而在你死後,我一定會追封為王,教天下萬民景仰。」 徐廷封搖頭道:「我實在不明白。」 「狡兔盡,走狗烹,飛鳥絕,良弓藏,這個道理其實並不難明白。」皇帝笑了笑道:「功高震王,為主者難免魄動心驚,這其實你也應該知道。」 徐廷封垂下頭來道:「我現在只是有些難過。」 「因為我竟然要殺你?」 「徐廷封並非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為天下的黎民難過。」 「這到我不明白了。」皇帝打了一個「哈哈」。 「由一個你這樣的皇帝來統治,天下黎民又哪裡來好日子。」徐廷封戟指皇帝道:「可歎到現在我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一向我只以為仍然不過沉迷酒色,疏懶朝政,想不到你還是一個陰險狡詐,恩將仇報,絕情負義的卑鄙小人。」 「住口!」皇帝一張臉沉下來。 「我實在有些後悔。」徐廷封突然想起了傅香君的話。 「你現在才後悔不是太遲了?」 「你一定要這樣做?」徐廷封迫視著皇帝。 「君無戲言,我決定了的事也從來絕不會更改。」 「有沒有考慮過再有劉瑾、甯王或者白蓮教之類的人為禍,你自己能否應付得來?」 「此時此地,除了你,還有哪裡一個有能力來造反?」 徐廷封打了一個「哈哈」道:「我並不怕死,可是不想這麼快死,我還要活著看看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昏君的下場。」 「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皇帝搖搖頭。 徐廷封破口痛駡道:「你荒淫無道、疏懶朝政,就是對天下萬民不忠,顛倒倫常,敗壞朝綱,就是對先王不孝,枉殺忠良,陷害異己,就是對群臣不仁,恩將仇報,以怨報德,就是對我不義」 「住口!」皇帝額上的青筋蚯蚓般突起來。 徐廷封繼續罵下去道:「有你在世,天下永無寧日,我要看著你如何被正義之師推翻,如何被天下萬民唾駡」 「來人!」皇帝忍無可忍,擲杯在地道:「殺了!」 江彬第一個搶出,徐廷封目光一轉道:「是你啊——」 「侯爺提拔之恩沒齒難忘,今日各為其主,萬不得已。」江彬把手一翻,接著喝一聲。 兩隊火槍手從藏身的地方湧出,手中火槍對準了徐廷封,皇帝果然是作好了安排,不殺徐廷封不甘休。 徐廷封目光及處,不由心頭一寒,他雖然武功高強,到底是血肉之軀,在這種環境之下,要閃避火槍的轟擊也甚成問題。 只要江彬手一落,火槍便齊發,也就在刹那間,霹靂也似的琴聲轟鳴,正是七煞琴音彈的斷魂曲,不但那些火槍手,皇帝以及江彬等高手,就是徐廷封亦心頭一陣茫然,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當機立斷,身形拔起,撞破瓦面,掠了出去。 小子也就擁琴盤膝坐在瓦面上,看見徐廷封掠出來.松了一口氣道:「侯爺先走一步,我以七煞琴音震碎他們的魂魄。」 徐廷封一聲歎息道:「算了,這時候他們死掉,又是一番變亂,受苦的只是天下百姓。」 小子看看徐廷封道:「我就是不明白你。」 徐廷封又是一聲歎息道:「你怎麼跟到這裡來?」 「明珠跟我說,傅姑娘要回去苦修庵剃度出家,所以我立即趕來。」 「什麼?」徐廷封心頭一陣愴涼,他明白傅香君選擇這個時候離開,又選擇這個目標,對自己實在是已完全絕望。 「也總算我來得及時。」小子搖搖頭道:「傅姑娘說伴君如伴虎,果然不錯。」 徐廷封輕拍小子肩膀道:「我去追她回來。」 小子開懷大笑道:「我早知道你一定會這樣做,所以已叫了明珠準備馬車,帶著憶蘭在城外等候。」 「好」徐廷封感激的一笑,與小子雙雙掠出,頭也不回,對朝廷他終於徹底絕望,再無留戀。 江彬神智恢復,便要帶火槍手追出去,皇帝卻叫住道:「讓他走!」 「皇上,放虎歸山……」 「他死在這裡與死在山中並沒有分別。」皇帝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微臣不明白。」 「杯中酒固然毒,塗在杯上的毒液卻更毒,他雙手與嘴唇既然都觸及,毒自會滲進去,逐漸進入血液,散發全身,到他發覺的時候,就是扁鵲、華陀重生,也無藥可救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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