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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王風抬頭望一眼,道:「現在是白天,太陽底下不成還有什麼妖魔鬼怪?」

  血奴道:「那個地方終年不見陽光。」

  王風一時間又彷彿回到了那個地方,嗅到了那種惡臭,感到了那種陰森可怖。

  他的嘴巴卻仍很硬,道:「你敢去的地方我為什麼不敢去?」

  血奴閉上了嘴巴。

  王風還有話說:「你像是不高興我再到那個地方。」

  血奴道:「我只是關心你,昨夜你不是給嚇得的失魂落魄?」

  王風道:「有過一次經驗,就不會再害怕的了。」他一頓,急問道:「你真的關心我?」

  血奴道:「假的。」

  王風歎口氣,道:「我只也不過在想知道那魔石對她有什麼影響。」

  漆黑的門,陽光下完全不見光澤。

  那種黑色,是一種死黑色,已不像人間所有。

  門上雕刻著奇怪花紋,王風現在總算已看清楚,卻仍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不祥與邪惡本來就不是什麼東西。

  王風不能不相信。

  門又在內關緊,格子上糊著的不是紙,是黑布。

  血奴屈指在門上輕輕的叩了三下,輕輕的叫了一聲:「宋媽媽。」

  一個聲音,立刻在裡頭傳了出來:「血奴麼?」

  聲音很微弱,但毫無疑問,是宋媽媽的聲音。

  王風悄聲說道:「這巫婆的生命力還算強韌。」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宋媽媽卻竟聽到,陰笑道:「姓王的小雜種也來了?」

  王風苦笑道:「她的耳朵的確靈得很。」

  這句話才說完,宋媽媽咀咒的聲音已在內傳出:「天咒你,咒你下地獄,上刀山──」

  她莫非還是赤裸著身子,跪在祭壇的前面,咀咒王風的死亡?

  血奴偏過臉,冷冷道:「你是不是還想進去?」

  王風趕緊搖頭,趕緊舉起腳步,卻不是走向血奴的房間。

  血奴忙叫住:「你又去什麼地方?」

  王風道:「什麼地方也去。」

  血奴道:「幹什麼?」

  王風道:「找人,死人。」

  血奴明白他的話,冷冷道:「去找那殭屍?」

  王風道:「反正,我是閒著,總要找些事做。」

  血奴道:「殭屍夜間才出現。」

  王風道: 「日間也出現,不過出現的是具屍體。」他輕歎一聲,道:「只要找到屍體,也許就有辦法要他不再變做殭屍。」

  他實在不願他的朋友變成殭屍。

  血奴道:「這也好,活閻王既然今夜必到,就算是少了具殭屍,這裡也已夠熱鬧的。」她笑笑又道:「殭屍已是半個鬼,鬼最喜歡的,據說就是墓地之類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這裡東面有一大片山墳,西面也有個亂葬崗?」

  王風道:「現在知道了。」

  血奴道:「你最好莫要再惹上其他的冤魂野鬼。」

  她又去叩門。

  宋媽媽的咀咒聲終於停下。

  門突然打開,一個頭伸了出來。

  黑蛇一樣披散的黑髮,混濁的眼睛,污穢滿佈的臉龐,宋媽媽簡直就已像個妖魔。

  她的身子竟還是赤裸。

  王風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他就跳起了幾乎一丈,翻過小樓的欄杆,慌忙跳到樓下去。

  宋媽媽瞪著他的背影,磔磔的一笑,沒有了牙齒的口張開,面上就像是突然開了一個黑洞。

  她的面容更顯得恐怖。

  淒厲的詛咒聲,剎那又從她面上的黑洞吹出:「天咒你──」

  三個字出口,她的人就給血奴推了回去。

  血奴隨亦舉步跨入門內。

  門馬上關緊,詛咒聲同時斷了。

  宋媽媽看來還可以活下去,血奴已見到,已可以放心,為什麼還要入內?

  這屋子裡頭,是不是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風瞪著那關閉的黑門,眼瞳中充滿了疑惑。

  他並沒有離開。

  黑門才關上,他便從樓下跳了上來。

  他沒有走近,宋媽媽過人的聽覺他不能不有所顧慮。

  他想了一想,把身子往側一閃,閃入了血奴的香閨。

  才從血奴的香閨出來,為什麼他又回去?

  那剎那他的眼神很古怪,行動也顯得很古怪,就像個賊溜入別人家中,準備偷取什麼東西。

  莫非方纔他在血奴的香閨看到了什麼寶貝東西,發現了什麼秘密,現在趁血奴不在,偷取那樣東西,發掘那個秘密?

  他本是個鐵血男兒,來了這地方之後,彷彿亦染上了邪氣。

  也許他根本就不該來這地方。

  血奴的回來並不是很久的事情。

  房中的東西都是原來的樣子,王風如果不是極小心,就可能沒有移動過房中的東西。

  是以她並不知道王風曾經回來。

  綠窗下的窗台上有一面大銅鏡,鏡中有她的影子。

  她正在看著鏡中的自己。

  纖細柔軟的腰,修長結實的腿,豐滿嫩滑的胸膛,這些加起來已夠迷人,何況,她還有一張美麗的面龐。

  她怔怔的看著,彷彿就連她也給鏡中的自己迷住。

  秋陽已射綠窗,射在她身上。

  她半露的肌膚緞子一樣陽光下閃著光彩。

  她輕笑一聲,突然將那右半邊身的衣飾卸下。

  瀑布一樣的一頭秀髮立時奔流,她裸露的整個身子都是沐浴在秋陽中。

  秋陽於是也倍覺嬌麗。

  她輕揉著自己的胴體,忽然走過去,打開靠牆的衣櫃,取出一套湖水綠的衣裳,完整的衣裳。

  然後她對鏡坐下,細理雲鬢,再穿上那整套的衣裳。

  然後血奴就不見了。

  血奴是血鸚鵡的奴才。

  半邊的翅是蝙蝠,半邊的翅是兀鷹,半邊的羽毛是孔雀,半邊的羽毛是鳳凰──血鸚鵡的奴才本來就每一樣都只得一半。

  是以她身上的衣飾本來也只得一半,現在她的身上都穿著整整齊齊。

  這哪裡還像個血奴?

  她突然改變裝束當然有她的原因。可能只為了要外出走一趟,也可能是為了應付一個人。

  如果是這樣,這個人一定比王風,比武三爺更難應付。

  比他們兩個更難應付的人,也許並不少,但必來這裡,而且快將到達的人卻似乎只有一個。

  常笑!

  毒劍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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