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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他緩緩轉過半身,道:「在我們離開書齋之前,我將會封閉這個石室。」

  楊迅道:「應該這樣做,我也會派幾個手下,輪流在外面防守,這麼多金銀珠寶,要是失去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常護花道:「金銀珠寶倒是其次,最怕不知道這裡的人,無意闖進來,觸動其他的機關。」

  楊迅吃驚問道:「這裡還有其他的機關?」

  常護花道:「玄機子那一派的機關設計,據我所知絕不會只是一道兩道。」

  楊迅倏地笑起來,道:「我們不是已走遍整個石室,又何嘗遇上危險。」

  常護花道:「這也許是那些機關一時失靈。」

  他轉顧那邊入口,道:「就拿入口那道石門來說,應該是裝置了機關,緊緊的閉上,可是我們進來的時候,門卻已大開,豈非一個很好的例子。」

  楊迅不由自主地點頭。常護花又道:「那些機關也許就是一時失靈!」

  這句話剛說出口,門那邊突然傳來了「格格格」一陣異響。常護花當場面色一變,道:「我們快離開這裡。」

  他聽到,楊迅三人當然也聽到。聽他這一說,楊迅的臉龐立時青了,第一個奔了過去。常護花是最後一個,他才踏出石室,那道石門便已緩緩在內關閉。杜笑天眼都直了,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護花瞪著那道石門,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些失靈的機關現在已經回復正常。」

  楊迅那邊叫起來,道:「簡直就像妖魔鬼怪在作祟一樣。」

  語聲從上面傳來,他的人赫然已經在上面那幅千手觀音的木刻旁邊。這個人一驚之下,跑起來簡直就比馬還快。

  人心難測,天何嘗易測?本來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昏暗。滿天的亂雲。陽光自亂雲中漏出,淡而散。雲來雨亦至。如絲的細雨,煙霧一樣的細雨。庭院的朝霧方被陽光蒸發,現在又陷入雨煙中。庭院中那座小樓,當然亦在雨霧中淒迷。人,並沒有例外。小樓人影淒迷,和煙和霧,化作一庭幽怨。人獨坐窗前。人本來年輕,青春卻似已消逝,就只有一雙眼睛,猶帶著青春熱情。閃亮的眼瞳,一如兩團黑色的火焰,仍然在燃燒。

  易竹君!常護花遠遠看見易竹君,心頭不知何故就蒼涼起來。杜笑天、楊迅,甚至追隨他們左右的十幾個捕快,也似乎被這一庭幽怨感染,神態也變得落寞。只有一個人例外,崔義!崔義一臉的憎惡之色。這是因為崔北海那份記錄的影響。一個忠心的僕人對於謀害自己主人的兇手當然不會有好感。憎惡中隱現恐懼。那份記錄如果是事實,易竹君就不是一個人,是一隻吸血蛾的化身,是一個蛾精了。這無疑是一件嚇人的事情。事情現在卻未能夠證實。崔義總算還沒有忘記這一點,還明白易竹君現在仍然是什麼身份。是以進入內堂,他雖然大不願意,依舊先走到易竹君的面前請安。

  易竹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這幾天你到哪裡去了?」

  崔義道:「奉主人之命,走了趟萬花山莊。」

  易竹君道:「是主人吩咐你去的?」

  崔義頭低垂,道:「是。」

  易竹君隨即問道:「主人派你去萬花山莊幹什麼?」

  崔義道:「請一位朋友到來。」

  易竹君「哦」了一聲,問道:「哪一位?」

  崔義道:「萬花山莊的莊主,常護花常大爺。」

  易竹君想想,道:「人到了沒有。」

  崔義道:「已到了。」

  後面的說話尚未接上,常護花便自跨進大堂,兩三步上前,作揖道:「常護花見過嫂嫂。」

  這來得未免太過突然。易竹君慌忙起身回以一禮,正想說什麼,常護花又道:「崔兄大概還沒有在嫂嫂面前提過我這個人。」

  易竹君道:「提過一兩次。」

  說話間,楊迅、杜笑天已然相繼進入。易竹君瞟了他們一眼,道:「楊大人、杜大人也來了?」

  語氣雖然驚訝,面容卻無變化。她出身青樓,認識楊迅也並不奇怪。楊迅、杜笑天各自一揖,卻還未開口,易竹君已接道:「兩位大人這麼早到來,莫非已有了消息?」

  楊迅搖頭,心中卻在冷笑。妳這個女人,倒裝得若無其事。這句話他當然不會出口。杜笑天一旁旋即問道:「嫂夫人這方面又如何?」

  易竹君道:「還是不見蹤影。」

  常護花接口問道:「崔兄失蹤的那一天,嫂嫂有沒有見過他?」

  易竹君不假思索,搖了搖頭,道:「沒有。」

  常護花道:「然則嫂嫂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易竹君道:「三月十三。」

  常護花道:「崔兄當時有沒有說過什麼?」

  易竹君又是搖搖頭,說道:「什麼都沒有說,遠遠看見我,就慌慌張張地回頭走。」

  常護花沉吟起來。根據記錄的記載,崔北海在三月十三的那一天曾經走遍整個莊院,到處搜尋證據。他沉吟著道:「三月十二那一天又怎樣?」

  易竹君沒有立即回答,上下打量了常護花一眼,忽然道:「叔叔與官門中人,想必時常有來往。」

  常護花一怔,莞爾道:「嫂嫂這是指,我方才的說話就像是審問犯人一樣?」

  易竹君道:「不敢。」

  她接道:「由月初開始,你這個兄弟的言行大異平日,一連十多天,不時地嚷著看見什麼吸血蛾,有時更鬧得天翻地覆,連窗戶都拆掉,我實在擔心他的健康,所以在十二的那一天,找來了我的表哥郭璞替他檢驗一下,卻發覺並無不妥,但到了一起用膳之時,才挾了一個水晶蜜釀蝦球進口,就嘔吐起來,說那些水晶蜜釀蝦球是吸血蛾球,狂笑著奔了出去。這就是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易竹君的敘述與崔北海的記載並無出入。

  常護花聽著又沉吟起來。易竹君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望著常護花。她的面色異常的蒼白,簡直就全無血色。蒼白中隱泛玉青。杜笑天、楊迅、崔義偷眼望去,也不知怎的,竟由心寒了出來。這個女人莫非真是一個蛾精?連常護花不覺也起了這種念頭。易竹君卻似乎並沒有覺察,一張臉始終木無表情,就像是一個活屍。常護花沉吟了片刻,倏地嘆了一口氣,道:「嫂嫂,我們有個不情之請。」

  易竹君道:「叔叔無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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