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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沈勝衣等他笑完了才接道,「老前輩若是沒有意思再打下去,我們又何妨就此作罷。」

  段無極盯著沈勝衣,「你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年輕人,何以對老夫如此殘忍?」

  沈勝衣明白段無極的意思,搖頭道,「老前輩又何必強人所難?」

  段無極深注沈勝衣,倏地一點頭,一聲,「很好——」緩緩轉過身子。

  沈勝衣劍同時緩緩入鞘,目光落在段無極後背,露出了惋惜之色。

  段無極雙手捧劍,劍脊壓在眉心上,嘴唇翕動,又唱起那首古歌來。

  歌聲悲涼,天地間那刹那仿佛突然暗下。

  段志高飛鳳飛霞入耳變色,在歌聲中緩緩跪倒在江灘上。

  江流嗚咽,風急呼嘯,段無極悲歌中隨風飛出,平空飛出了三丈,斜往江心中墮下。

  一股鮮血就在這個時候從段無極的眉心急射起來,那柄日月劍亦從他的雙手中飛出去,飛射上半天。

  悲歌在鮮血飛灑中消散,一朵水花在江心出現,段無極在水花中一閃而沒。

  那柄日月劍曳著一道血虹倒飛而回,插在那方大石的邊緣上,沒入三寸之深,那支劍刃猶在「嗚嗚」地不住旋轉。

  沈勝衣目送段無極飛投進江心,目光再落在那柄日月劍上,不由發出了一聲才長歎,一個身子接從石上飄下來。

  段志高即時爬起身子,拔劍沖向沈勝衣,飛鳳飛霞一齊發出了一聲驚呼,伸手待要將段志高拉住,如何還來得及。

  沈勝衣身形著地,應聲轉身,看著段志高直沖過來,沒有在動,也沒有拔劍。

  段志高沖到沈勝衣身前霍的停下,舉劍,但沒有斬下,整個身子都起了顫抖。

  沈勝衣只是看著段志高。

  「拔劍——」段志高嘶聲暴喝。

  沈勝衣搖頭,道,「這樣做,一些意義也沒有。」

  段志高厲聲道,「有本領你便拔劍將我殺掉,拔劍——」

  沈勝衣緩緩道,「我實在沒有殺你的必要。」

  段志高道,「你再不拔劍,我就這樣一劍將你劈殺!」

  沈勝衣深注段志高一眼,轉身舉步,向白玉樓那邊走回。

  段志高神態悲憤,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一柄劍卻始終沒有斬下去,飛鳳飛霞已雙雙走到他的身前,本待要阻止他再有什麼行動,看見他這樣子,也都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阻止。

  段志高望著沈勝衣去遠,突然叫一聲,揮劍疾往江灘上插下,一劍又一劍,接連十多劍,整個人完全崩潰。

  飛霞飛鳳也沒有阻止,眼淚俱都不由淌下來。

  沈勝衣頭也不回,走到白玉樓身前,紅梅一旁上前輕扳著他的臂膀,沒有說什麼。

  白玉樓目光一轉,道,「段無極雖然末路窮途,仍不愧一個劍客。」

  沈勝衣微一頜首,道,「他是的。」

  白玉樓接道,「他在某方面,可以說是一個勇士,但另一方面未曾不是一個懦夫。」

  沈勝衣道,「捨身怒江,多少也需要一些勇氣。」

  白玉樓道,「這比起面對大理所有的國民,我朝壓境的大軍卻是簡單得多。」

  沈勝衣道,「事情真的完全沒有轉圜餘地?」

  白玉樓道,「我也希望有,可是在這時候,有誰能夠肯定。」

  沈勝衣無言頜首,轉望段志高三人,他們的視線也正向這邊望來,一臉的絕望之色。」

  白玉樓看在眼內,歎了一口氣,劉沖葉伯棠兩個將領左右上前,道,「白大人,那三個那女大理武士……」

  白玉樓揮手道,「讓他們走——」一頓接道,「我們也該走的了。」

  語聲一落,白玉樓轉身舉步,雷方緊隨在後,劉沖不待吩咐,隨即著人去收拾柳百刀的屍體,接與葉伯棠緊護在白玉樓左右。

  沈勝衣回頭再望段志高三人一眼,才與紅梅追前去。

  段志高三人有如泥塑木雕,動也不一動,呆呆地目送眾人離開。

  飛鳳淚流不已,分外難過。

  沈勝衣若還在原地,仍可以看到她的淚,現在即使回頭,也再看不到的了。

  沈勝衣也沒有再回頭,很快便在軍兵簇擁之下消失。

  風更急,插在大石上那柄日月劍仍然在轉動,只是轉動的很慢,發不出哪種嗚嗚聲響。

  江水也仍然在咆哮,段無極的屍體卻早已看不到。

  大江奔流千里,但無論他的屍體奔流道哪兒,都無關要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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