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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這並非什麼秘密,老一輩的武林中人很少不知道丁鶴和蕭立情同手足,「一劍勾魂」、「三槍追命」曾經連袂闖蕩江湖,所向無敵。

  可是現在提起蕭立這個人,丁鶴卻顯得好像不大開心。

  龍飛也是現在才知蕭立就住在隔壁。

  ──既然是那麼要好的朋友,丁鶴何以一直沒有提及?

  ──莫非兩人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衝突?

  龍飛試探道:「不知道那位蕭老前輩現在怎樣?」

  丁鶴緩緩地道:「很好。」

  他連隨反問龍飛道:「怎麼你突然問起隔壁那幢莊院?」

  龍飛道:「沒什麼!不過剛才走過,看見奇怪,信口一問。」

  丁鶴追問道:「何奇怪之有?」

  龍飛道:「那幢莊院好像已荒廢了多年?」

  丁鶴道:「你如何得知?」

  龍飛道:「莊院的門戶沒有關閉,裡頭的院子野草叢生……」

  丁鶴道:「這幾年我也不知道蕭立在攪什麼鬼,好好一幢莊院弄成這樣子。」

  龍飛道:「師叔與他既然是那麼好的朋友,怎麼不問他?」

  丁鶴微喟道:「他已經有三年閉門謝客了。」

  龍飛道:「哦?」

  丁鶴沒有再說什麼,呆呆的坐在那裡,一臉的惆悵。

  龍飛轉問道:「這附近可有什麼人精於雕刻的!」

  丁鶴沉吟道:「蕭立的長子玉郎據說精於此道,無論蟲魚鳥獸,在他的刀下,據說都無不栩栩如生,所以有『魔手』之稱!」

  「魔手?」龍飛的眼前不覺浮現出那個酷似紫竺的木雕美人。

  ──莫非就是出於蕭玉郎魔手之下?

  丁鶴接著道:「這附近有兩間寺院的佛像據說都是出於他的刻刀下,我卻是沒有見過。」

  龍飛道:「紫竺與他認識不認識?」

  丁鶴道:「認識,以前他不有時都過來這邊找紫竺閒坐,小時候更是玩在一起呢。」

  「是麼?」龍飛的心頭蠻不是滋味。

  丁鶴好像瞧出了什麼,笑笑道:「你不是在那兒聽到了他們兩人的什麼閒言閒語,所以趕回來一看究竟。」

  龍飛慌忙搖手道:「不是不是,完全沒有那種事。」

  丁鶴道:「縱然有,你也大可放心,紫竺與他話雖說青梅竹馬長大,完全不喜歡他這個人。」

  龍飛苦笑道:「真的沒有那種事。」

  丁鶴雙眉忽然皺起來,道:「不過他已經三年沒有過來這邊了,自從蕭立閉門謝客,他就好像也都絕足戶外。」

  龍飛道:「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也許。」丁鶴一聲嘆息。

  嘆息著他望了一眼窗外,道:「不早的了,你還是去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吩咐壽伯就是。」

  龍飛欠身道:「師叔你……」

  丁鶴道:「我還想在這裡坐坐──明天我再跟你好好的談談。」

  龍飛只好告辭。

  ***

  出了書齋,龍飛心頭更加沉重。

  不見了丁鶴倒還罷了,見了丁鶴,他心中的疑問非獨沒有解決,反而增加。

  丁鶴的那一襲藍靛花繡長衫的突然出現,自然使他聯想到在那邊小樓中突然出現的那個受傷的左手,自然便他聯想到小樓中傳出來的悶哼聲,慘叫聲。

  ──丁鶴是否就是那個人?

  ──他的手是否就在那邊受傷,屏風上的血是否也就是他的血?

  ──如果都是,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如何出現?為什麼要到那邊?那個水月觀音與他又是什麼關係?

  ──還有那個水月觀音,那個長滿了蛇鱗的怪人,那尊酷似紫竺的木雕美人到底是仙神抑或妖魔的化身還是什麼?

  ──不是仙神妖魔的話又如何離開那座小樓?

  這些問題如果丁鶴就是那個人,縱然不能夠完全解答,最低限度也可以解答其中大部份。

  當然丁鶴或者有他自己的苦衷,一個問題也不會解答。

  也當然他或者根本就不是那個人,對於那些事完全一無所知。

  龍飛幾經考慮,好容易才壓抑住那股回頭去一問丁鶴的衝動。

  因為他看得出丁鶴現在的心情很惡劣,現在並非說話的時候。

  ──酷肖紫竺的那尊木雕美人若非魔法或者仙術幻化出來,毫無疑問就出於高手刀下。

  ──丁鶴長居於此,附近如果有第二個精於雕刻的人,應該不會只說出一個蕭玉郎,那麼那個木雕美人毫無疑問就是蕭玉郎的傑作。

  ──蕭玉郎儘管有「魔手」之稱,那把刀出神入化,但是,沒有真實的東西為底本,縱能得其形,亦不能得其神韻。

  ──那尊木美人就像是紫竺的化身。

  ──紫竺與蕭玉郎既然青梅竹馬長大,交情應該不會淺,可是裸對蕭玉郎,這豈是朋友之間所能夠做出來?

  ──萬一真的是如此!

  龍飛由心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妒忌。

  那真的是妒忌,強烈到他自己也立刻發覺了。

  他不由苦笑起來。

  毫無疑問他是深愛著紫竺。

  沒有真愛便沒有妒忌。

  ***

  雨終於停下。

  夜更深。

  一輛馬車在鳳凰鎮西而後一條小路上徐徐前行。

  這正是日間險些與龍飛相撞,在龍飛追到蕭家莊後門,一旁奔了出去的那輛馬車。車廂中仍放著那副棺材,車座上也仍然坐著那個車把式。

  一樣的白范陽遮塵笠帽遮蓋著面目,一樣的衣衫裝束,控韁握鞭的雙手長滿了一片片蛇鱗。

  不就是那個怪人?

  他進入蕭家莊之後便不知所終,現在卻出現在這裡,仍然駕著那輛馬車。

  ──這到底是妖怪還是人?現在他又要去什麼地方?

  ──那副棺材中是否又仍載著那個木雕美人?

  ***

  轔轔車聲與得得蹄聲劃破了深夜的靜寂。

  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人家。

  小路在大道的左側,剛好容得那輛馬車駛過。

  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幢小小的莊院,隱約有微弱的燈光透出來。

  那也並不是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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