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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丁壽道:「好,就是整天惦掛著公子呢。」

  龍飛問道:「她現在大概已經休息了吧。」

  丁壽搖頭道:「小姐她今天清早去了鄰鎮探望外婆,據知會留宿一宵,明天才回來。」

  龍飛試探問道:「那邊沒有事吧?」

  「沒有。」

  龍飛心頭一沉。

  他立即走來丁家莊,主要當然是想要知道紫竺到底有沒有遭遇意外,其次就是要問清楚紫竺有沒有曾經給什麼人對著雕刻。

  對於那個木美人,他始終耿耿於懷。

  但現在心頭一沉,卻並非因為這件事,而是因為紫竺不在家。

  ──紫竺今天應該在家的。

  十天前,他已經差人送信紫竺,告訴紫竺他今天必會到來。

  可是現在紫竺並沒有在家等候。

  丁壽當然不知道龍飛那許多,接道:「小姐雖然不在家,老爺卻在家,公子要不要先去見見他老人家?」

  龍飛心念一轉,道:「不知休息了沒有?」

  丁壽道:「方才我經過書齋,見書房之內仍然有燈光,相信還未休息。」

  龍飛道:「我現在就到書齋。」

  丁壽道:「書齋在那邊,公子是否還有印象?」

  龍飛道:「才不過三年,我的記憶力相信還不致那麼差,自己可以的。」

  三年前,龍飛乃是這裡的常客,對這裡的人固然熟悉,地方也一樣熟悉得很。

  丁壽道:「那麼我先替公子安置好坐騎,回頭再準備房間!」

  龍飛道:「有勞。」

  丁壽道:「就以前那個房間好嗎?」

  龍飛道:「最好不過,省得再麻煩你老人家指引。」

  丁壽道:「什麼說話,公子不罵我骨頭懶我已經開心得很。」

  龍飛笑著接道:「那個房間也無須怎樣準備,隨便可以了。」

  丁壽道:「這最低限度也得打掃乾淨,否則公子你如何睡得舒服?」

  龍飛道:「不要緊,時間已不早,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說。」

  語聲一落,龍飛舉步向西面走去!

  書齋正在西面。

  ***

  夜雨梧桐,秋風落葉。

  這個院子秋意似乎特別深濃。

  書齋在這個院子的正中。

  龍飛一踏入這個院子,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並非第一次進來,雖然三年,也並未忘記這裡的一切,可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竟似不是因此而生。

  是不是因為這座院子的結構與方才他進去的那座小樓所在的那院子有些相似?

  進口一樣是一道月洞門,入門一樣有花樹,有梧桐,那邊也一樣有一片竹林,位置卻與那個院子的一片相反,乃是在西面。

  一東一西,這兩個院子莫非就只隔著一片竹林,一道圍牆?

  龍飛好容易才壓下那股穿過竹林,翻過圍牆一看究竟的衝動。

  書齋果然有燈光外透,門半開。

  龍飛來到門外,仍然聽不到絲毫聲息,舉手叩門,也沒有反應。

  他仍然等了一會才舉步走進去。

  書齋內並沒有人!

  丁鶴去了那裡?

  ***

  西牆下有一面三稜屏風。

  屏風上畫著一幅松鶴圖。

  孤松上淒然立著一隻孤鶴,獨對著一輪孤月,一股難言的蒼涼幽然從畫中散發出來。

  龍飛早就已感覺到這股蒼涼,甚至曾經問過了丁鶴,何以不多畫一隻鶴在上面?

  丁鶴當時卻只是淡然一笑,龍飛也沒有再問。

  因為那剎那他已經省起了丁鶴早年喪偶,一直沒有續弦再娶。

  三年後的今日,屏風仍然是放在西牆下原來那個位置,書齋內的一切陳設也顯然和三年前的一樣,並沒有任何改變。

  丁鶴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守舊的人。

  龍飛目光一轉,又落在那面屏風之上,忽然舉步向那面屏風背後走過去。

  屏風後面也沒有人。

  ──怎麼我忽然變得這樣多疑?

  ──不成著了魔?

  龍飛搖頭苦笑,轉向那邊書案踱去。

  書案上放著筆墨硯,還有一軸橫卷。

  硯中半載墨汁,燈下閃著異光,筆放在架上,飽染墨汁,看來仍未乾透。

  橫卷上寫著一首詩李商隱的一首無題。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薰微度繡芙蓉。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

  字寫得很好,很工整,寫到那個「萬」字出現敗筆,最後那個「重」字也沒有寫上去。

  那會兒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必然很突然,很重要,以至丁鶴非獨寫不好那個「萬」字,甚至立即放下筆離開。

  ──究竟是什麼事情?

  龍飛不由自主的俯身拿起那軸橫卷。

  那個「萬」字也已經完全乾透,丁鶴離開書齋顯然已相當時候。

  什麼時候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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