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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揚州不過是泛稱,實際上指江都縣,在五代南唐時曾恢復戰國時廣陵的名稱,宋改為江都,沿用到現在。

  這既是名城,也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兩淮鹽運的中心,所以富商大賈,很多住在這個地方,說繁華,實在是繁華至極。

  所以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名句。

  這個地方卻是在長江北岸。

  雖然在江北,反而是最富江南情調,與鎮江恰好相反。

  鎮江是江南的江北,揚州是江北的江南。

  揚州中富商大賈雲集,若說到數目,只怕還沒有人能夠數清楚。

  但若問哪一個最有錢,相信很多人都會說應該就是殷天賜。

  這個名字很平凡,這個人卻絕不簡單。

  揚州的名公巨賈大半是他的朋友,也以認識他為榮。

  城中的店鋪,據說最少有十分之一是他的產業,他那個莊院乃是在他將城中整整一條街道兩旁的屋宇買下之後拆建而成。

  這種做法或許未必絕後,卻已空前。

  他花起錢來當真猶如流水一樣,簡直就像是那些錢並非他自己的。

  而他的錢亦簡直就像是天賜的一樣,總也花不盡。有些人甚至認為,他所以那麼有錢,完全是因為改了天賜這一個好名字。

  所以近十年來,揚州城中出生的孩子不少都叫做天賜。

  甚至有些人將自己的名字也改做天賜。

  於是一聲「天賜!」往往就有好幾個人同時回應。這並非笑話。

  殷天賜來揚州是十年前的事情。

  十年前,不少人都懷疑殷天賜的財富來源,官府甚至暗中展開了調查。

  並無結果。

  殷天賜仿佛從天外飛來。

  十年後的今日儘管還有人懷疑,卻已沒有人膽敢公然討論。

  即使揚州的現任太守,對殷天賜也避忌三分。

  因為他五年前初來上任的時候,殷天賜送給他的一份厚禮,幾乎就等於他十年的俸祿。

  江湖朋友對於殷天賜也避忌得很。

  曾經有一次,幾個江湖朋友守候在殷家莊之外,一見殷天賜出來,就上去勒索,聲勢洶洶,兵刃盡插在當眼處,惟恐殷天賜看不見。

  殷天賜並沒有給他們嚇倒,談笑自若,突然轉身,一掌拍在門旁一隻石獅之上。

  一聲霹靂巨響,那只石獅當場四分五裂,石獅蹲著的那個座子大半截陷進地下。

  所有人盡皆目瞪口呆。

  殷天賜之後只說了一句話,道:「誰將我門前的石獅子換了泥獅子?」

  誰都看得出,碎裂在他掌下的並不是一隻泥獅子,是名副其實的一隻石獅子。

  他話一說完,那幾個江湖朋友慌忙抱拳請罪,一個個額上冷汗直冒。

  殷天賜仍然給了他們好些銀子。

  那是他們第一次向殷天賜要錢,也是最後的一次。碎裂的那只石獅子在十天之後,殷天賜才吩咐人搬走,換過另一隻。

  那十天之內,不時有江湖朋友在殷家莊門前出現,觀看那只石獅子。他們離開的時候,臉色都難看得很。

  其中有一個就是以掌力稱雄江北,有「鐵掌開碑」之稱的石彪。一瞥之下,石彪亦自色變。

  江湖朋友都想聽聽石彪的意見。

  石彪歎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話,道:「我若是跟他對掌,那只石獅子就是榜樣。」

  石彪直腸直肚,人盡皆知。

  所以那之後,殷家莊的門前一直就平靜得很。

  所以也有人懷疑殷天賜就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三大強盜、大魔頭之一。卻沒有人能夠證實。

  殷天賜到底是什麼人。

  三月十四。黎明。

  漫天風雨。

  殷家莊所有人大都還在睡夢中,突然被霹靂一聲暴喝全都驚醒。

  暴喝聲乃是從殷天賜那一間坐落在莊院正中,富麗堂皇,猶如宮殿的寢室之內傳出來!

  暴喝聲未絕,寢室的大門就「轟隆」地四分五裂,從中飛出一個人!

  這個人年約五旬,身高七尺,相貌堂堂,雙眉入鬢,須長及胸,雖是一身白綾寢衣,但仍然彷如王侯一樣。

  他裂門飛出,身形一翻,已然如標槍般站穩,張目四顧,猛喝一聲道:「來人!」

  喝聲方落四個錦衣中年漢子就分別或翻過短牆,或穿過月洞門,掠進這個院落,齊奔至白衣人的面前。

  他們已轉到方才那霹靂一聲暴喝,已急急奔至這個院落之外。

  一聽呼喚,立即進來!

  一人連忙問道:「大爺有何吩咐?」

  白衣人目光一掃道:「你們方才在什麼地方?」

  「都在院外!」

  「東南西北?」

  四人異口同聲道:「未有違命。」

  白衣人再問道:「可曾發覺有人進出這裡?」

  四人盡皆搖頭。

  白衣人一皺眉,道:「你們沒有發覺,也怪不得。」

  一人忙問道:「敢問大爺,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衣人左手一揚,道:「你們看!」

  在他右手拇、食指之中,夾著一張紙。

  是一張紙錢,上面畫著一個黑骷髏。

  四個錦衣人目光一落,面色一變,失聲道:「骷髏帖!」

  「正是骷髏帖!」白衣人面寒如水。

  白紙錢,黑骷髏,血紅色的七個字。

  三月十七
  殷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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