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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第九章 隨機應變

  丘九師沿湖漫步,感覺古怪。

  照常理,他的心情應是惡劣至極。就在即將起義當頭,忽然驚覺一切只是假像,擺在眼前是徹底的失敗。他和阮修真經營多年的大好形勢,已徹底毀在皇甫天雄手上。

  四分五裂的大河盟,更不是季聶提的對手。何況鳳公公正率大軍壓境而來,他們則痛失迎頭反擊的時機,英雄無用武之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心情是不是該直掉進穀底,萬念俱灰?

  可是他的心情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有陰霾盡消的輕鬆感覺。

  自阮修真提出無形對手的揣測,他就像被綁住了手腳,有力難施。令他更沮喪的是他要對抗自己的「心」,做違「心」的事,沒法像以前般事事放手而為,那是一種折磨。

  現在使他困擾的「命運」已成過去,命運不再是與他們對著幹,而是反過來站在他們這一方。不用終日疑神疑鬼,而是隨心所欲,愛怎樣做便怎樣做。

  辜月明說得對,機會就在眼前。

  丘九師悠然止步,一艘小艇從對岸朝他駛至,艇上載的是令他夢縈魂牽的女子。

  百純駕小艇運槳如飛的直抵他立處旁的湖邊,丘九師一個縱身,四平八穩的落至艇首,欣然道:「讓在下當船夫如何?」

  百純雙目射出熾熱的豔光,嘴角含春的道:「你多事!快給我坐好。」

  丘九師心神俱醉,聽話的坐下去。

  百純操控小艇,往湖心駛回去,輕柔的道:「在人家最想見你的時刻,你卻溜了出去,真氣人。」

  丘九師清楚感到阻隔他們的高牆,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微笑道:「請百純見諒,我們必須先處理內奸的問題,不得不花點時間。後來我返回八陣園,曉得百純來過,不敢怠慢,立即趕來見百純。」

  百純橫他嬌媚的一眼,嗔道:「吹牛!我不信你不先和阮先生好好商量,然後才來紅葉樓,這怎算立即趕來呢?」

  丘九師深感與百純打情罵俏的動人滋味,投降道:「我的確和修真說了一陣子話,算我說錯,以後會老實些。」

  百純喜不自勝的道:「我不要老實人,只要一個好情郎。我剛見過烏子虛,那是五遁盜為他自己改的名字,子虛烏有,真是古怪的人。他已把目前的情況告訴我,百純可作你們互相間通消息的使者。」

  丘九師正容道:「修真已擬定助他逃出岳陽城的計畫。表面上一切如舊,我們會虛張聲勢,布下羅網捉拿他,事實上我們的羅網最強大之處,正是他逃走的最佳路線。百純告訴烏兄,十周年晚宴舉行時,我們會在掛瓢池置快艇,由四個膂力特佳的兄弟操舟,只要他能於晚宴脫身,登上快艇,可橫過掛瓢池,由東北的出水口離開,改乘快馬出城。南北兩個城門均有我們的人在打點,只要烏兄在登岸前易容改裝,扮作我們的人,可輕易混出城外去。然後登上我們停靠洞庭湖碼頭的戰船,任對方千軍萬馬,也要望湖興歎。」

  百純大喜道:「好計!誰能猜到你們忽然化敵為友。唯一問題是敵人如同一時間策馬趕往南門,可先一步到達那裡。」

  丘九師微笑道:「我們會隨機應變,例如在廣場製造混亂,堵塞外院門,盡力拖延敵人,可保證沒有人能追上烏兄。」

  百純輕描淡寫的道:「好啦!說完別人的事了,我們又如何呢?」

  丘九師凝視著她,緩緩道:「百純須作好一切準備,五遁盜離開岳陽城的一刻,就是我們全面撤走的時候。百純和我一道離開,撤往雲夢澤去,未來的命運已超乎任何人揣測的能力,包括修真在內。我們渴望一個奇跡的出現,而我們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奇跡。」

  百純呼叫道:「丘九師!」

  丘九師沉聲道:「現在於我來說,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比百純更重要,為了百純,我可以作出任何犧牲。我會竭盡所能送百純到雲夢澤去。如修真剛才和我說的,雲夢女神編排的命運迷局實妙至毫巔,絕不會變得虎頭蛇尾。我丘九師再沒有任何顧忌,一切遵從心的感覺去做。以前若有傷害百純之處,我會在下半輩子好好補償百純。」

  百純歎道:「這是我聽過最好的甜言蜜語,聽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丘九師道:「我多麼希望今晚能留在晴竹閣與百純共渡良宵,可是我們必須克制。信任我,後天晚上一切都會變得不同了。」

  ***

  花夢夫人擁被坐在床上,未來一片模糊,但又隱隱存在一點不敢深思、若有似無的希望。

  外面仍不住傳來車馬聲,自個許時辰前船隊靠岸,運送貨物的聲音從沒有停下來。她不曉得這裡是甚麼地方,不願費神去想,正如她不願思索未來的命運,那已不由她控制。

  嶽奇會是她的救星嗎?可是她又怕連累了他。

  嶽奇是個離奇的人,三十歲了仍未娶妻,是不可思議的事。除非他一直有圖謀,怕因出事牽累家小。

  不知是不是因身處極端的情況裡,她對嶽奇的傾慕有如洪水決堤般發生,不但因他是個有吸引力的男子漢,更因他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以及面對強權的勇氣,在在顯示他是個非常特別的人。

  月明你會為此而高興嗎?

  只恨她一直沒有從辜月明身上得到的東西,卻偏在這麼一個不適合的情況下得到,而將來卻陷於沒有希望的暗黑裡。

  船身抖顫,啟碇開航。

  ***

  七月六日。晨。

  辜月明策騎灰箭,馳出紅葉樓的大門。他昨夜沒有返回君山苑,到馬廄取馬後,就到掛瓢池旁一塊大石坐待天明。

  烏子虛說得對,自己對政治鬥爭確有異乎尋常的觸角,否則這回肯定輸個一塌糊塗。季聶提絕非等閒之輩,且他自當上廠衛大統領後,一直處於大大小小的鬥爭裡,只看他仍能掌權超過十五年,便知他在這方面的本領。

  錢世臣肯定鬥不過他。

  至於季聶提用甚麼方法收拾錢世臣,他卻是無從猜估,因為季聶提並沒洩漏這方面的半點風聲。

  辜月明縱騎飛馳,岳陽城仍處於半睡將醒的狀態,路上行人車馬不多,不虞碰撞。

  過去的幾天,他每天都會騎愛馬馳騁一番,風雨不改,所以即使他這次走了便不回來,諒季聶提也要到幾個時辰後才會醒覺。

  季聶提勢將錯失殺他的機會。

  城門在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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