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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第九章 肝膽相照

  辜月明離開後,直抵湖岸。

  右面紅葉樓主樓的三座宏偉建築和位於其後的池台燈火通明,照得那方近湖岸一帶明如白晝。夾湖對峙的十八個水榭,全部亮起燈光,絲竹管弦之聲充滿湖面上遼闊的空間。他卻感到無比的孤獨。

  烏子虛趕到他身後,低聲道:「我很感謝你,卻更不明白你。辜兄不是說過不會證實我是郎庚嗎?」

  辜月明道:「那並沒有甚麼分別,阮修真和丘九師己認定你是五遁盜,我說甚麼都沒有分別。」

  烏子虛歎了一口氣,旋又緊張的問道:「辜兄剛才看畫,仍有上次看畫時的感應嗎?」

  辜月明淡然道:「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烏兄花多點心思在保命上,方是智者所為。」

  烏子虛欣然道:「在沒有可能中創造可能,是我一向做人的目標。現在雖然我仍沒有找到脫身的方法,卻非常享受這個處境。」

  辜月明首次感到與他人的關係拉近了一點,他追求的是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刺激和危險,與烏子虛的追求大有雷同之處,而諷刺的是他們一個是兵,一個是賊。

  辜月明皺眉道:「我真不明白你,明知於你來說岳陽是天下間最危險的地方,還要躲進紅葉樓這絕地來,為的究竟是甚麼呢?」

  烏子虛道:「不論任何人問我,我都不會老實回答。可是偏偏對辜兄,我不知如何總沒法說謊。事情是這樣的,我手上有件寶物,卻只有在紅葉樓內方有機會接觸買主,只要能將此寶變賣,我可得到足供我揮霍多年的大筆財富。不瞞辜兄,我已享樂慣了,沒法再過一窮二白的日子,又不可在風頭上去偷別的寶貝,偷到手亦沒法變賣,徒暴露行蹤。所以將現在手上寶物脫手,已成我唯一的希望。」

  辜月明沒好氣道:「你現在的情況好得了多少?你不但暴露行藏,還被敵人重重包圍。丘九師配阮修真,大有可能是天下間最強橫的組合,你太一廂情願了。」他還以為烏子虛說的寶物,是他以前偷來的東西,沒有在意。

  烏子虛頹然道:「辜兄是旁觀者清,我是當局者迷,這個局肯定是鬼局。我想通了,只恨今晚才想通,悔之晚矣。」

  辜月明心中一動,問道:「你想通了甚麼?」

  烏子虛道:「從我失手幹掉皇甫天雄的寶貝兒子開始,我一直被鬼迷,還被誘往那個你稱為雲夢澤的沼澤區,與那我現在正式命名為雲夢女神的美麗厲鬼見面,你該明白我所說的『見面』是甚麼意思。由那刻開始,雲夢女神一直依附在我身上,令我怪夢叢生,又大白天睜眼作白日夢。呵!不!該說是大半夜睜眼作夢,每次都回到同一地方去。唉!我的姑奶奶,恐怕我是陽壽已盡,所以才被雲夢女神玩弄于股掌之上。」

  稍頓續道:「還有另一個證據可證實我是被鬼迷,這也該是所有被鬼迷的人的情況,就是深深的被鬼吸引,且渴望和她在一起,覺得她有無比的吸引力,賠掉小命都沒有甚麼大不了的。如果我能逃離岳陽,我會去找有法力的和尚道士為我驅掉附身的惡鬼。唉!不應說的那句都說了,不過我的心意怎瞞得過她呢?她是絕不容我有脫身的機會。我是徹底的完蛋了。」

  辜月明沉聲道:「在夢中,你到了何處去?」

  烏子虛老實答道:「是一座古怪的城池。」

  辜月明旋風般轉過身來,雙目神光電射,低喝道:「仔細點形容給我聽。」

  烏子虛被他的強烈反應嚇了一跳,好一會後定下神來,道:「那城建築在山上,依山勢分成幾重,最高處有一座神殿,有時全城空無一人,有時則到處伏屍,全城的人似是染上瘟疫死光死透。」

  辜月明冷靜的問道:「你見到城外的環境嗎?」

  烏子虛道:「最深刻的景象是從城樓俯瞰下方,見到的是丘原平野,遠處有道河流,真的很古怪。」

  辜月明仍在看他,眼神空空洞洞的,烏子虛感到他的心神並不在這裡。

  烏子虛忍不住問道:「辜兄聽過這麼一座山城嗎?」

  辜月明長籲一口氣,雙目回復神采,道:「今晚發生了甚麼事,為何烏兄會忽然想到自己已是被厲鬼附身?」

  烏子虛道:「今晚我又作了個夢,同樣是那座山城,我到了城內最高的一座城牆處,沿著一條石板路不知如何走到一個廣場去,矗立著一座神殿似的建築物,殿門上有方橫石匾,雕著四個字,但怎麼也看不分明。」

  辜月明聽得頭皮發麻,寒毛倒豎,道:「然後呢?」

  烏子虛猶有餘悸的慘然道:「然後我看到雲夢女神。」

  辜月明呆瞪著他。

  烏子虛苦笑道:「事實上我見不到她,看到的只是一團美麗奪目的光影,雲夢女神出現在霞彩之中,四周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她似有若無,我則沒法動彈,接著我聽到她對我說話,重複了兩次,就是要我喚她的名字。唉!發展到這種田地仍不醒悟嗎?她在勾我的魂魄,只要我叫出她的芳名,我的小命就此止矣。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沒有活夠,至少仍未找到能令我傾心的女人,這樣死了多麼不值。」

  辜月明道:「你是不是乘艇過來的?」

  烏子虛點頭應是。

  辜月明道:「我們到艇上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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