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雲夢城之謎 | 上頁 下頁


  鳳公公道:「月明獻上楚盒的一刻,將是我把皇上解除你軍職的聖諭交到你手上的一刻,我絕不會食言,月明可以放心為我辦事。」

  辜月明心中大訝,以鳳公公一向的作風,是不會把話說得這麼直接實在的,由此可見皇上意欲得寶的心是多麼急切,予鳳公公的壓力有多大。

  辜月明道:「公公放心,幸好公公不是要月明去找尋古城,而是追尋兩個叛徒,請公公賜示月明該如何著手追查。」

  鳳公公看了幾上的長革囊一眼,伸手取來金煙管,另一手點燃煙絲,深吸一口,徐徐噴出來,緩緩道:「清楚整件事來龍去脈者,有五個半人,五個就是皇上、錢世臣、季聶提、月明你,再加上我。」

  聽到季聶提,辜月明不由心中一動。

  季聶提被譽為廠衛第一高手,不但才智過人,且心狠手辣,可說是鳳公公手下最炙手可熱的厲害人物,他的參與其事,可見鳳公公已傾盡全力,志在必得。

  辜月明道:「另半個人是誰?」

  鳳公公道:「這個人叫戈墨,外號『道家行者』,活躍于兩湖一帶,因其道法高明,有捉鬼驅魔的特殊本領,所以在世臣的推薦和我的允許下,加入此事。他並不知道楚盒的事,所以只算半個人。」

  辜月明道:「他的外號為何如此古怪。」

  鳳公公道:「因他結合道家和墨門兩派之長,既精於道家內外丹之術,生活刻苦則如墨門的行者,故有此外號。這是個非常特別的人,絕非浪得虛名,又或招搖撞騙的神棍,月明見到他自會清楚。」

  辜月明點頭表示明白。

  鳳公公道:「世臣現在是湖廣布政史司,直接監視雲夢澤,聶提則負起全國追緝夫猛兩人的重責,聶提很能幹,發動了全國的大小幫會,終於有點眉目。」

  辜月明精神大振道:「是不是發現了夫猛的行蹤。」

  鳳公公掩不住喜色的道:「差不多是這樣子,但卻不是夫猛,而是夫猛的妾舅薛廷蒿,他化身為一個行腳僧,被一間佛廟的住持認出來,可惜當聶提趕到時,他早借機遁走。月明你便由他著手,只要抓起他,憑你的刑術,不怕他不說老實話。」

  辜月明從容道:「月明保證會為公公辦妥此事,公公放心。」

  鳳公公欣然道:「我有十足信心月明可辦妥此事,聶提現在身在何地,連我都不大清楚,但只要月明攜我手諭,到岳陽見世臣,將可以得到所有關於此案的資料。」

  接著伸手到幾上,提起那個長條形的革囊,遞給辜月明。

  辜月明連忙起立躬身雙手接著。

  鳳公公並沒有鬆手,盯著他道:「革囊內除有我的手諭外,還有一把沒有劍鞘的神兵『七返』,對月明此行或有意想不到的幫助。坐!」這才放下革囊。

  辜月明聽得眉頭大皺,橫捧長革囊,坐回椅子去。

  鳳公公露出一絲令人難明的笑意,陰森森的,淡然道:「有劍在手的辜月明,是不是世上最危險的人呢?」

  辜月明苦笑道:「公公該明白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對夫猛或薛廷蒿來說,這樣形容我或許是恰當的。」

  又歎道:「我最好的夥伴就是我親手鑄煉打制的『白露雨』,換過別的劍,恐怕得不償失,公公可否收回此劍。」

  鳳公公正容道:「月明勿要小覷此劍,我特地從皇上的庫藏挑選此劍,皆因此劍有除妖降魔的異力。七返者,天有七星,人有七竅。七竅內守,神不外散,不受色、聲、香、味、觸所誘惑。月明信也好,不信也好,帶備此劍,總是有益無害。」

  然後一字一句緩緩道:「我要月明你立即離開京師,而有關楚盒的任何事,除世臣和聶提外,不可向任何人提及,時機就在眼前,你必須立即趕到岳陽去。」

  辜月明沒有立即應喏,沉吟片刻,道:「月明有幾句肺腑之言,公公可否容我如實稟上。」

  鳳公公訝然道:「說!」

  辜月明不亢不卑的道:「若要完成任務,須依月明的方式去辦,請公公諒解。」

  鳳公公微一錯愕,接著提起金煙管,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啞然失笑道:「辜月明畢竟是辜月明,特立獨行,不到任何人干涉。好!就這樣辦,月明可按自己喜歡的方法行事,只要能把夫猛和薛廷蒿兩人的人頭和楚盒一併帶回來便成。」

  辜月明應喏一聲,起立施禮告退。

  烏子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他看到的是一群飛騎而來、如狼似虎的敵人,他只會認命,而不會驚訝,可是他看到的,卻是絕不應在這鬼域似的地方見到的情景。

  以百計的火把出現在左方千多步外,照亮了半邊天,在血般紅豔的火光映照下,大隊人馬正朝他伏臥的方向移來,走在最前方的是數十個甲冑鮮明,頭戴護盔的步軍,接著是七、八個騎兵,人人在裝備上一絲不苟,臉上卻是木無表情,就像正開往前線的戰士,對生死早麻木了。而他們的盔甲,竟是烏子虛從未見過的,既笨重又粗樸,絕非現今軍隊的常規裝備,令他打心底生出古怪的感覺。

  馬蹄夾雜著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烏子虛看清楚點,立即驚訝得睜大雙目,合不攏嘴。

  緊跟在騎士後方的,竟是輛由四匹馬拖拉單轅雙輪、方輿長轂的古戰車,由於視線被阻,一時看不到駕車的禦者。

  就在此時,忽然他發覺離他二十多步處,有一條由碎石鋪成,寬達十步的馳道橫亙前方。烏子虛心中冒起沒法控制的寒意。這條馳道似是當他看到戰車才忽然顯現,心忖難道自己撞鬼了。

  不過他仍未喪失神志,正要轉身滾到後方的水道躲避,卻駭然發覺沒法移動半分。

  心驚膽跳下,開路的步軍來到他前方,沒有人別頭看他一眼,就像他並不存在,而火把正照得他無所遁形。

  烏子虛全身發麻的呆瞪著,驀地眼一亮,駕車的禦者終現身眼前,時間似忽然停頓了,一切變得緩慢起來,除眼前的禦者外,他再看不到其他東西。

  他從未見過這麼美豔的禦者,如此麗質天生的女人。

  女禦者年紀該不過二十,腦後梳挽著一個大髮髻,修長優美的嬌軀緊裹在青紫色的大袍裡,袍長曳地,領和袖處鑲著寬闊的華麗花邊,雙手提韁策馬,整個人像會發光似的,玉骨冰肌,眉目如畫,豔光如東方初升起來的旭陽,皎潔似最深黑夜空的一輪明月。

  所有聲音倏地消去,烏子虛的心神完全徹底地被她吸引,忘記了苦難,忘記了危險。自懂事以來,他從未如此專志忘情的去看一個人。他留意她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當戰車駛過後,似是對他毫無所覺的絕色女子倏地回頭朝他望來,直望進他的心坎裡去。

  烏子虛心中湧起難以形容的感覺,腦子如被雷擊般轟然劇震,然後失去一切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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