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4 | 上頁 下頁
九一


  夏汝章神色數變,沉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

  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奸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沒有他的消息呢?」

  夏汝章的手腳顫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

  李光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預備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于黃昏時可以起航。」

  夏汝章當然不迭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夏汝章吩咐手下後,匆匆回城去了。項少龍等早潛入城裡,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荊善、烏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於他們有正式的通行證,進出城門全無問題。夏汝章回城後,馬不停蹄趕回府裡去。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只好望高牆興歎,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與兩名家將由後門溜出來,往南門馳去。眾人大喜,遠遠吊著。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莊院。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裡外的下游處匯入淮水,往東流去。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著四艘大型漁舟。眾人大喜。

  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入莊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不是好惹的人。」領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莊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和柔大姊潛進莊內,看看田單是否在裡面。」

  紀嫣然答應一聲,與其他人散開去。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驚無險來到莊院東牆外的草叢處。這座莊院由於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群星羅布,月色迷蒙,只莊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後方形的露天院子裡。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接近的房子的屋脊,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

  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莊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幽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石橋跨過小溪,另一邊有好些樓臺房屋。看莊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莊院,極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氣越過數重屋宇,落到園中,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抵達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人聲由下面傳上來。

  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鬥不過春申君才是。」

  另一把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著我嚴守關隘。並諭示李權、李令、鬥介和成素寧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聽得大喜,不由對吻一口。千辛萬苦下,終追上田單老賊。

  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好大膽子,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

  夏汝章歎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裡,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後再說。現在最重要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離開,將可教他們撲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待旦楚將軍,只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大的膽子,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根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聽下去,再吻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製造點混亂,準備好了嗎?」

  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準備好了,我等足十多年哩!」

  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一朵血紅的光花。

  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殺十多人,滕翼等已破門攻入莊內。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什麼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土,還設有通氣孔,設置周詳。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鑽出去,原來位處樹林邊緣,林外就是那小碼頭,漁舟全給沉到水裡去,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偕善柔全速追前。一陣狂奔,對方六個人墮後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項少龍哪有閒暇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借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前方剩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離開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善柔發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後中刀,翻滾下來。此時善柔認出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哪裡來的腳力,越過項少龍箭般沖上坡頂,趕上敵人。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氣追上去。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著對方的慘叫,迅即回復平靜。項少龍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鮮血。田單手提長劍,與善柔對峙,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

  田單一眼瞥見項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於趕上我!」

  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

  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

  趙致一聲尖叫,撲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

  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

  項少龍退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你柔姊動手吧!」

  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起來。

  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哪記得曾殺過什麼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

  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後傾跌,當場畢命。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趙致撲過去摟緊她,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徹林野。一代梟雄,終於隕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

  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自己也完成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但看著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感覺,又隱隱感到不對勁,田單竟是這麼容易被幹掉嗎?

  回船後,立即起航回壽春去。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先後醒過來。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

  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咸陽哩!」

  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是騙我了!」

  善柔擺出嬌蠻樣兒道:「早說過是騙你的,想來真氣人!你竟一點不著急。」

  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氣惱,我們的夫君大人什麼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

  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與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嬌笑,送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眾人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一天,始抵壽春。項少龍因答應莊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幾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登岸後,與等候他們的精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

  陪莊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八千楚兵,已收復大部份由叛軍佔領的地方。滇人知莊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聚眾二萬人,與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圍。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築,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内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難,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鄰國。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樓無心和莊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裡。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聽罷樓無心細說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後,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后便可破城,因為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莊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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