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4 | 上頁 下頁
五三


  戰馬一聲長嘶,前蹄先往下跪,才往地上傾山倒柱般僕下去,把趙致拋在草原上。項少龍等紛紛下馬,把早疲乏不堪的趙致扶起來。項少龍吩咐把給綁在馬背擔架上的烏達放下來,心中不由一陣茫然。他們日夜不停地逃了三天三夜,仍沒法撇下時近時遠、緊追不捨的敵人,現在最令人擔心的事發生了,終有戰馬支持不住。在地平線遠處是橫亙前方的秦嶺,佈滿折皺紋的山嶺,使人更感心疲力累。但只要能逃到那裡去,生存的機會勢將大增,不似在平原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恨要到那裡去,即使戰馬處在最佳的狀態裡,沒多來個三天三夜絕辦不到。看著秦嶺一個連一個積雪的峰頂和把他們分隔開的草原,眾人禁不住生出望洋興嘆的頹喪感覺。

  偵察敵情的荊善返回來報告道:「看塵頭敵人仍在五裡之外,速度減緩下來。真氣死人了,我們已經以種種手法佈置蠱惑他們,但均被白飛那渾蛋識破,沒有上當。」

  項少龍心煩神困,過去看望正由紀趙二女負責換藥的烏達。

  紀嫣然起來把項少龍拉到一旁道:「烏達全身發熱,神智迷糊,若再顛簸趕路,我怕他會捱不到秦嶺。」

  項少龍煩上加煩,朝秦嶺望去。連綿數百里的大山脈,像由大自然之手般畫下秦楚間的國界,只要能到那裡去,大有機會憑地勢且戰且走,往與滕翼等會合去。但由於要躲避敵人,故未可依照原定路線行軍,現在究竟身在何處?誰都弄不清楚。

  紀嫣然見他呆望秦嶺,明白他的心意,指著其中一個明顯高出的積雪峰頂道:「若我沒有猜錯,那該是秦嶺第一高峰太白山,照這麼看,我們往東偏離原本路線近百多裡,難怪沒有追上滕二哥。」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這絕世美女仍不失她慵懶優雅的楚楚嬌姿。聽著她令人舒服至直入心脾的悅耳聲音,項少龍鬆弛下來,同時豪情湧起,吩咐各人暫作休息,拉著紀嫣然走上附近一處小丘之上,縱目四顧。太陽沒在秦嶺之後,扇射出千萬道夕照的餘暉。東北方來的敵人顯然並不比他們好多少,停了下來,隱隱傳來馬嘶之音。一道河流由西北而來,朝東而去,在左後方蜿蜒而過。

  紀嫣然道:「聽說太白山上有神泉,溫度可用來煮食,又可療傷生肌,若能到那裡去,烏達或有希望。」

  項少龍道:「那是溫泉水,泉水吸收死火山岩漿的熱力,又含有大量的礦物質,故功效神奇。」

  紀嫣然一呆道:「什麼是死火山和礦物質?」

  項少龍知又說漏嘴,摟著她香肩道:「遲些給你解說,當今首務,是要設法逃到秦嶺去。」指著往秦嶺流去的大河說:「假若嫣然是白飛,看到這麼交通方便的一條河,會有什麼主意?」

  紀嫣然的俏目亮起來道:「當然怕你伐木造筏,順河溜掉。」

  項少龍道:「你會怎辦呢?」

  紀嫣然道:「我會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趁夜色摸黑過來,另一方面亦伐木造筏,好能以最快方法趕過來,假如先一步趕抵前方,我們將陷於前虎後狼、插翼難飛之局。」

  此時遠方一處疏林宿鳥驚起,在天上旋飛亂舞,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嫣然伐木為筏一句話,可使我今晚穩操勝券。」

  紀嫣然愕然道:「你真要造筏逃生嗎?只是這裡林木稀疏,要造幾條可載這麼多人馬的筏子,沒有整晚工夫休想完成,那時敵人早來哩。」

  項少龍的手移到她柔軟的腰肢處,貪婪地揉捏著,故作漫不經意的道:「我們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怎麼紀才女這次竟猜不中為夫的心意呢?」

  紀嫣然嬌吟一聲,投入他懷裡,用盡力氣抱緊他,心迷神醉道:「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有什麼情話可更令人著迷呢。」

  芳心同時知道,愛郎在經過三日三夜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後,終於回復信心。事情起得太突然了,因失于戒備以致一時措手不及。但在這生死存亡的絕境裡,項少龍終於被激起鬥志。

  今晚的月亮比三天前逃出險境之時,大上了一個碼,但由於厚雲積壓,夜色濃重,林野間更是殺機四伏。項少龍等伏在大河離敵較遠的對岸,勁箭上弩,蓄勢以待。戰馬被帶往遠處,儘量予它們休息的機會。當彎月抵達中天,宿鳥在敵人方向激飛天上,顯示敵人的地面部隊正潛往他們的方向來。此時雙方的戰馬均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欲行不得,靠的惟有是人的腳力。水聲響起,只見上游處出現十多條木筏的影子,順水飄來。果然是水陸兩路同時攻至。

  項少龍等因有大河之險,完全不把對方陸路的攻勢放在心上,更因他們早前故意在另一邊離岸半裡許處的疏林弄出聲響,營造出伐木造筏的假像,敵人不知就裡下,定以該處為進攻目標,待知道中計,他們已有足夠時間收拾沿河攻來的敵人。若他們與敵比賽造筏的速度,由於人數上太吃虧,可說必輸無疑。現在看對方在短短幾個時辰內造了十多條筏子,當知其況。不過對方雖多達五百人之眾,但要有此效率,則必須把全部人手投進去,而且筏子造好立即發動攻勢,中間全無休息的時間,更兼急趕三日三夜路,可肯定對方定是人人疲不能興。而他們至少多休息幾個時辰,只是在這方面的比較,對他們已非常有利。

  不用項少龍吩咐,所有箭鋒都朝向敵筏,居高臨下,占盡優勢。他們雖只有二十人,卻廣布在近百丈的崖岸上,以石頭樹叢隱起身體,先立於不敗之地。

  木筏上隱見幢幢人影,他們俯伏筏上,週邊者以盾牌護著身體,內圍者則彎弓搭箭,嚴陣以待。項少龍等悶聲不哼,任由敵人自遠而近。五丈、四丈、三丈……第一條筏子進入近距離射程,其中兩人左右撐出長竿,以免筏子撞到岸旁的大石去,尤其是這段河水石頭特多、水流湍急。項少龍揀這河段埋伏,自有一定的道理。

  對岸那故弄玄虛的疏林處,忽地響起漫天喊殺聲,火把熊熊地燃點起來,照紅半邊天。項少龍知道是時候了,一拉機括,弩箭破空而下,第一條筏子上那站著撐竿的敵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被勁箭帶得倒跌入河水裡,揭開這邊的戰爭序幕。敵人驚而不亂,紛紛高舉盾牌,勁箭盲目的往兩岸射去,當然射不中任何人。項少龍正是要他們如此,再沒有發射弩箭,只是吆喝作態。

  驀地慘叫紛起,只見第一條筏子上的人紛紛翻騰橫飛,掉往水裡去。原來項少龍在河流彎道處以十多條巨藤攔河而系,筏子上的人撞上巨藤,加上筏子有若奔馬的速度,哪還留得在筏上。弩箭這才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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