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3 | 上頁 下頁
二四


  田單雙目神光一閃,沉聲道:「聽龍陽君說,董兄當時早有所覺,未知董兄為何能有此先見之明?」

  項少龍給他的眼光和問題弄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他快點離開,裝出疲倦神色,淡淡道:「或者是與馬兒相處久矣,沾染它們敏銳的靈覺,其實每逢有大災難來臨,甚或天氣的突然轉變,上至飛禽走獸,下至蛇蟲螻蟻,均有異樣舉動。」這幾句話似是答案,實在沒有答到田單的問題,即管精明厲害如田單,也莫内他何。畢竟項少龍並非犯人,他總不能鍥而不捨,問個不休。

  田單歎道:「董兄確是非常之人,這次偷襲的主使者不知走了什麼倒楣運,竟遇上董兄,功虧一簣。以董兄如此人才,楚王考烈或者會看走眼,但春申君黃歇怎會把你輕輕放過?」

  他雖似在抬捧項少龍,其實步步進逼,誓要摸清對方底細。

  項少龍暗叫不妙,此人才智高絕,一不小心,給他抓著尾巴就完蛋?苦笑著道:「春申君恐怕連我的樣子是怎樣都記不清楚,有什麼放過不放過?董某對楚人早心淡,再不願想起他們。」

  此回輪到田單暗叫厲害,項少龍「閒話家常」式的答話,教他更覺此人高深莫測,使人難以捉摸。點頭道:「楚人目光短淺,只求眼前安逸,屢錯不改,確是不值一提。但若楚國落入李園掌握中,董兄認為會出現一番怎樣子的局面呢?」

  項少龍冷哼一聲,哂道:「李園此人薄情寡恩,心胸狹窄,縱情酒色,靠的是裙帶關係,能做出什麼大事來?」

  田單雙目射出如電神光,注視著他,啞然失笑道:「董兄確是識見過人,教田某怎能相信你只是個甘於養馬的人。」

  項少龍整條脊骨寒滲滲的,乾咳一聲道:「田相太誇獎董某。」

  田單正容道:「董兄若有經世之志,不應留在趙國這垂死之地,應為伏櫪之驥,其志放於千里之外。董兄乃聰明人,當明田某之意。」

  項少龍知他仍只是在招攬自己,反放下心來,頹然挨到枕上,搖頭苦笑著,卻不說話。

  田單雖乃雄辯滔滔之士,卻拿他沒法,輪到他苦笑道:「董兄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項少龍裝作辛苦的勉強坐高點,挨著榻子捧額沉吟道:「還不是因為先父遺命,命鄙人回趙設置牧場。生死有命,很多事鄙人並不太放在心上,只不過與田相一見如故,感激田相知遇之恩,才想到應好好思量,希望田相體諒鄙人的苦衷。」

  他坦白若此,田單覺察到很難逼他立即表態,深吸一口氣後奇鋒突出道:「偷襲者定然與項少龍全無關係!」

  項少龍暗吃一驚,裝傻道:「田相有何卓見?」

  田單踏前一步,輕拍他肩頭,微笑著道:「但願有一天董兄能踏足齊境,田某必以上賓之禮款待先生,好好休息!過兩天董兄複元,我希望能到董兄的牧場打個轉。」

  竟避而不答項少龍的問題,就那麼走了。累得項少龍滿肚疑問,不知此君葫蘆裡賣什麼藥。

  ***

  吃晚飯時,各人因即將來臨事關重大的刺殺行動心事重重,氣氛並不熱烈。趙致隨便吃了點後,放下筷子,呆看項少龍開懷大吃。

  荊俊是唯一神情特別興奮的人,逗趙致道:「致姊啊!不吃飽你哪來力氣呢?」

  趙致低聲道:「人家不餓嘛!」

  善柔低罵道:「真沒有用,又不是有人來刺殺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田貞田鳳過來為各人添酒,烏卓阻止道:「今晚不宜喝酒!」轉向項少龍笑道:「龍陽君派人送兩壇酒來,一是藥酒、一為補酒,哈!我看三弟此回麻煩透頂。」

  項少龍對龍陽君的感激和關懷大感頭痛,苦笑無言。

  善柔冷哼一聲道:「讓他給人宰掉不是一了百了,偏要捨命救他,惹得一身煩惱。」

  趙致惶然道:「大姊啊!」

  善柔瞪她一眼道:「你只懂做應聲蟲。」

  項少龍惟有和烏荊兩人對視苦笑。

  善柔拍拍小肚子,伸個懶腰,粗聲粗氣地道:「今晚的行動千萬不要漏掉我,現在本夫人先去睡一覺好的,乖乖給我準備一副飛牆攀壁的玩意,我要最好的。」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說做就做,回房睡覺去也。田氏姊妹忙分出一人,服侍她去。

  趙致戰戰兢兢向各人道:「諸位大人有大量,切勿怪柔姊,她……」

  項少龍笑道:「致致放心,沒有人會真個怪她。」

  烏卓點頭道:「不愧是慣于刺殺的高手,懂得行動前儘量休息和鬆弛,我們好應向她學習。」

  此時烏果領蒲布的拍檔劉巢來到,苦候消息的眾人大喜,請他坐下。略訴離別衷情,劉巢道:「小人接到蒲布的通知,立即聯絡刻下正在樂乘府內辦事最可靠的幾位兄弟,做了一番工夫,終有點眉目。」

  眾人大喜聆聽。

  劉巢道:「樂乘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兼且做盡壞事,怕人舍死報復,所以行蹤隱秘,出入均有大批高手護駕,到現在仍沒有我們的兄弟打進他內圍的圈子裡。」

  荊俊愕然道:「你不是說有點眉目嗎?」

  劉巢道:「平時是那情況,這兩天邯鄲城內形勢緊張,樂乘抽調大批府內家將,加入他的親衛隊,因此我們有兩個兄弟混進去,否則真是沒有面目來見項爺。」

  項少龍皺眉道:「他像是很怕我會對付他似的!」

  劉巢愕然道:「項爺和他有深仇大恨,他自該怕得要命。」

  這回輪到項少龍奇怪地道:「他和我有何仇恨?」

  劉巢一怔道:「什麼?項爺竟不知舒兒是給他和趙穆輪奸致死嗎?他事後還侃侃而談,自詡曾恣意玩過項爺的女人。」

  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烏卓怕他過於激動,安慰兩句後問劉巢道:「今晚樂乘會在哪裡?」

  劉巢道:「這些天來他為城防問題,大部份時間留在東門旁的指揮所,很少回家,事實上他亦恨不得可以不回將軍府去。」

  項少龍壓下心中悲憤,但想起舒兒死狀之慘,熱血上湧,沉聲道:「他怕什麼?」

  劉巢道:「樂夫人是孝成王的妹子,趙雅的姊姊,非常厲害,樂乘有點怕她,在外面胡攪鬼混須瞞著她。」

  趙致擔心地道:「若他今晚仍留在指揮所,我們何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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