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3 | 上頁 下頁
二一


  項少龍矮身避過兩枝弩箭,下面坐騎一聲慘嘶,跳起前蹄。他連看看戰馬何處中箭的時間也沒有,雙腳猛蹴鞍蹬,側身離開馬背,撲往身旁的龍陽君,攬著他的腰飛躍下馬,落到路旁草叢,龍陽君的座騎早頹然倒地,渾體插滿勁箭,龍陽君自是敵人的首要目標。他的頭號手下焦旭和尚未受傷的親衛滾下馬,搶過來保護龍陽君。龍陽君想跳起抗敵,項少龍摟著他直滾入樹林裡,四周雖刀光劍影,全是喊殺之聲,但受樹木所隔,敵人已射過第一輪的弩箭,匆忙間未及重行裝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時機。劍風撲面而來,項少龍背靠草地,飛起兩腳,重重踢在敵人下陰要害處,兩人慘叫聲中,拋跌開去,撞倒另三個撲來的敵人。

  「鏘!」項少龍長劍出鞘,又有兩人濺血倒地。當他跳起來時,龍陽君驚魂甫定,拔劍以腰力彈起,一聲「嬌叱」,劍若游龍,撲上來的敵人登時又有兩個僕跌一旁。焦旭等十多人此時且戰且退,移到樹林之內,護著他們。

  項少龍只見四方八面全是敵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對敵人包圍網虛實的判斷,狂喝道:「隨我來!」血浪展出重重劍影,一馬當先沖進林內。他劍勢淩厲,膂力驚人,兼之在林木間敵人又難發揮以眾淩寡的威力,真是所向披靡。「當!」一名敵人竟被他連人帶劍劈得飛跌開去,嚇得本要撲上來的其他人四散退避。

  不過只是曇花一現的好景,隨著後援不斷擁上,無數敵人再度飛撲而至。項少龍進入墨氏守心之法,沉著氣領龍陽君等連殺七八個敵人,深入密林之內。項少龍趁隙看龍陽君等一眼,此時剩下來的隨從除焦旭外只有七個人,人人浴血受傷,形勢危殆,敵人仍是潮水般撲至。龍陽君雖奮勇拒敵,亦已渾身鮮血,只不知哪些是由他身上流出來,哪些是由敵人處濺上他的衣服去。右後肩一陣火辣,項少龍狂喝一聲,反手一劍,透入偷襲者小腹去,接而健腕一抖,架格由左側劈來的一劍,趁對方退閃,就在剎那間的空隙連消帶打,運劍猛刺,硬插進敵人胸膛。敵人見他如此強橫,退了開去,使他倏忽間推進數丈。

  「砰!」龍陽君一個蹌踉,撞在他背上,顯然中了敵人毒手,項少龍伸手把他扶起。

  龍陽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揮劍殺了另一個撲來的敵人。

  「呀!」己方一人重傷倒地,形勢危殆之極。

  項少龍血浪劍有若閃電般掣動一下,倏忽間再有一敵倒地斃命,猛扯龍陽君,同時向焦旭等喝道:「隨我來!」硬撞進左方的敵人裡,重重劍浪,迫得敵人紛紛退避。在這等浴血苦戰的時刻,項少龍展現出他本身驚人的耐力、悠長的氣脈和多年來接受特種部隊的嚴格訓練,像個永不會勞累的機器,縱橫敵陣。百忙中他不忘審度四周形勢,見到左方不遠處有道斜坡,立即呼召龍陽君等隨他闖過去。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擊。「嗆!」的一聲,敵人之劍只剩下半截,大駭下早中了項少龍側身狂踢,口噴鮮血重重撞在身後大樹處。項少龍閃一閃,再反手一劍,刺入由後側搶上來的敵人左脅,同時虎軀一移,以肩頭撞得對方吐出一蓬鮮血,仰跌地上。

  此時他已成功衝殺到斜坡邊緣,壓力頓減,往下偷隙望一眼,下方一道河流,滾滾流過。項少龍大喜過望,沖了回來,閃電出劍,奇准無比地刺入正圍攻龍陽君、焦旭等人其中一個的咽喉去,那人登時氣絕倒地。

  項少龍運劍橫掃,迫開敵人,大喝道:「跳下去!是我們唯一逃生的機會。」轉身撲往龍陽君,抱著他隨之滾下斜坡,也不知撞斷多少矮樹,壓碎多少花葉,翻滾而下。焦旭和另外五名親衛,哪敢猶疑,學他們由斜坡滾下去。

  「蓬……蓬……」八個人先後跌進河中,立即染紅一片河水。項少龍扯著龍陽君,順急疾的河水向下游泅去,迅即去遠。敵人喊殺連天的沿河追來,前方水響驟增,有若山洪暴發。項少龍等還弄不清楚是什麼一回事,去勢加速,忽地發覺虛懸半空,原來到達一個高約兩丈的水瀑涯邊,隨著水瀑去勢,往下麵水潭墮去。水花高濺,眾人跌得頭昏腦脹,河水又把他們帶往遠方。敵人的喊殺聲給遠遠拋往後方。

  ***

  項少龍和龍陽君等由在半途遇上的趙兵護送回邯鄲城,已是三更時分。傷口雖包紮妥當,卻因失血和勞累的關係,眾人臉色蒼白,力盡身疲,其中兩人還發高燒,急需治理。趙穆和樂乘等早得飛報,在城門處焦急地等待他們。趙穆一直與龍陽君私下勾結,項少龍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樂乘則身為邯鄲守將,若讓龍陽君這魏國重臣出事,他難辭其咎,所以同樣關心。趙穆和樂乘搶上載著項少龍和龍陽君的馬車,見兩人樣子雖嚇人,卻不是致命之傷,松一口氣。

  龍陽君脈脈含情看項少龍一眼,費力地道:「若非董先生捨命相救,我如今恐難有命再見兩位。」

  項少龍心中苦笑,算起來龍陽君可算他死敵之一,可是當時卻無暇去想這個問題,就算有此一念亦不會見死不救。正如田單的批評:「心軟」是他最大的弱點。

  樂乘沉聲道:「有沒有見到項少龍。」

  項少龍和龍陽君同感愕然。後者皺眉道:「看來不大像項少龍,不過當時形勢混亂之極,我們顧著逃走,借河而遁,根本未有機會看清楚敵人。」

  樂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鎖所有要道,搜索遠近山頭,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稟知君上。」

  龍陽君和項少龍聽他口氣,已知他沒有把握。偷襲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覺潛至邯鄲三十多裡的近處,自亦有撤離的本事,誰要幹掉龍陽君呢?

  項少龍當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幹的。龍陽君不知是不是因身上多處創傷,臉色深沉,沒有說話的興趣。當下趙穆和樂乘親自分頭護送龍陽君和項少龍回府,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門處迎他入內。樂乘匆匆告辭去了。

  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

  烏果奇怪地道:「是什麼人幹的?」

  田貞田鳳用力扶他回內宅,兩對眼睛早哭得紅腫。

  項少龍苦笑著道:「讓我醒過來後向你們詳說一切好嗎?」忽然間,他記起龍陽君那個手下在峽口誘他們入局的情景。虎軀一震,他已猜到想取龍陽君一命的是何方神聖,難怪龍陽君的臉色如此難看。

  ***

  田氏姊妹和善柔心慌意亂為項少龍敷藥包紮,項少龍心中一動,向烏果道:「有沒有方法把我弄得難看一點,我要讓人以為我傷重得起不了身來!」

  烏果搔一會大頭後,善柔不耐煩地道:「讓我給你弄個死魚般的模樣吧,包可把任何人嚇個半死!」

  田貞田鳳忍不住掩嘴偷笑。

  項少龍道:「尚還不夠,最好弄得我的傷口像有血水滲出來的樣子,若身子也發燒就更精采。」

  田鳳笑著道:「這個包在我們姊妹身上,只要在被內暗置個暖袋便成。」

  善柔和烏果對望一眼,往他瞧來,均弄不清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項少龍對烏果道:「待會天亮,你立即派人出城,請大哥和小俊精挑一半人回來,另外我還要你立刻找一個人來見我。」

  當下說出聯絡蒲布的手法。

  烏果知道項少龍將有重大行動,爽快地去了,田氏姊妹則去張羅暖袋。

  善柔坐到床沿,在為他的假臉頰抹上一層灰白的粉底前,皺眉道:「你不打算告訴我想幹什麼嗎?」

  項少龍想的卻是另一回事,搖頭道:「不行,若有人摸我的臉,豈非黏得整手粉末,那誰都知我是偽裝的。」

  善柔一言不發,走了出去,不一會提著個盛滿東西的布囊回來,神色冷然地負氣道:「人家本應不理你,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否則本姑娘不使出看家本領,教你裝病也無從裝起來。」

  項少龍苦笑著道:「先動手弄好再說,否則時機一過,有人闖來探我,妙計立告成空。」

  善柔嘟起嘴兒,氣呼呼地由囊內取出七八個大小瓶子,倒出液狀之物,在一個陶盤子裡調弄。

  項少龍伸手過去,摸著她的美腿,柔聲道:「我要殺一個人!現在仍未到揭曉的時機!」

  善柔嬌軀微顫,往他望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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