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2 | 上頁 下頁


  項少龍尚未答話,蹄聲響起。

  兩人驚魂未定,回頭望去,只見一人一騎,由遠而近,馬上坐著一名魁梧大漢,馬後還負著一頭獵來的野鹿。

  那人年紀在二十五六間,手足比一般人粗壯,兩眼神光閃閃,臉目粗豪,極有氣概,遠遠見到他們,高聲招呼道:「朋友們從哪裡來的!」又大叫道:「滕翼回來哩!」

  項少龍和趙倩交換一個眼神,均為歸家的壯漢心下惻然。那叫滕翼的大漢轉瞬馳近,兩眼射出奇怪的神色,盯著沒有親人出迎的房子,顯是感到事情的不尋常處。

  項少龍搶前攔住他,誠懇地道:「朋友請先聽我說幾句話。」

  滕翼敏捷地跳下馬來,冷冷望向他道:「你們是什麼人?」

  項少龍道:「我們只是路過的人,裡面──」

  滕翼一掌推在他肩上,喝道:「讓開!」

  以項少龍的體重和穩如泰山的馬步,仍被他推得踉蹌退往一旁,雖是猝不及防,已可見滕翼的膂力何等驚人。

  滕翼旋風般沖入屋內,接著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和令人心酸的號哭,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趙倩鼻頭一酸,伏到項少龍肩頭陪其垂淚。

  驀地一聲狂喝,滕翼眼噴血焰,持劍沖出來,指著項少龍道:「是不是你幹的。」

  項趙兩人愕然以對。滕翼顯是悲痛憤怒得失去常性,一劍迎頭劈來。項少龍早有防備,拔出木劍,硬擋他一劍,另一手推開趙倩。項少龍被他劈得手臂發麻,暗忖此人臂力比得上囂魏牟時,滕翼已不顧生死,狀若瘋虎般攻來,劍法大開大闔,精妙絕倫。項少龍怎想得到在這雪林野地會遇到如此可怕的劍手,連分神解釋都不敢嘗試。運起墨子劍法,只守不攻,且戰且退,擋格對方百多劍後,滕翼忽地一聲淒呼,跪倒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趙倩驚惶地奔過去,躲在項少龍背後,叫道:「大個子!裡面的人並不是我們殺的。」

  滕翼點頭哭道:「我知道!你用的是木劍,身上沒有血跡,只是我一時火燒脹腦。」哭得倒在雪地上。

  ***

  滕翼跪在新立的墳前,神情木然。在泥土下,埋葬了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兒女親人。自給自足的幸福生活再與他無緣。他甚至不知仇人是誰,只好盡生命的所有力量去尋找。仇恨咬噬著他淌著血的心。趙倩陪著流淚飲泣。

  項少龍來到滕翼旁,沉聲道:「滕兄想不想報仇!」

  滕翼霍地抬頭,眼中射出堅定的光芒,說道:「若項兄能使滕某報仇雪恨,我把這條命交給你。」

  項少龍暗忖此人劍法高明,勇武蓋世,若得他之助,是如虎添翼。點頭道:「滕兄是否想過賊子為何把所有人集中到一間屋子之內?」

  滕翼一震道:「他們是想留下其他六間屋來用。」

  項少龍對他敏捷的思路非常欣賞,說道:「所以他們定會回來,而且是在黃昏前。」

  滕翼兩眼爆起仇恨的光芒,俯頭吻雪地,再來到項少龍身前,伸手抓著他肩頭,感激地道:「多謝你!你們快上路吧!否則遇上他們便危險。」

  項少龍微笑著道:「你若想盡殲仇人,不應叫我離去。」

  滕翼瞥趙倩一眼,搖頭道:「你的小妻子既美麗心腸又好,我不想她遭到不幸,我的三個兄弟雖及不上我,但都不是容易對付的,可見敵人數目既多,武功又好,我們未必抵擋得住。」

  項少龍充滿信心地道:「若正面交鋒,我們自然不是對手,但現在是有心計算無心,當是另一回事。趁現在尚有點時間,我們立即動手佈置。」

  ***

  項少龍與滕翼挨坐在屋內窗子兩旁的牆腳,靜心守候兇殘敵人的來臨。滕翼的情緒平復下來,顯出高手的冷靜和沉穩,眼裡深刻的苦痛和悲傷卻有增無減。

  項少龍想分他的神,問道:「滕兄是否自少在這裡狩獵為生?」

  滕翼默默想片刻,沉聲道:「實不相瞞,我本有志于為我韓國盡點力量,所以曾加入軍伍,還積功升至將領,後來見上面的人太不象樣,只知排擠人才,對外則搖尾乞憐,心灰意冷下才帶著家人,隱居于此,豈知──」

  蹄聲隱隱傳來。兩人精神大振,爬起來齊朝窗外望去。雪花漫天中,在這銀白色世界的遠處,一隊人馬,緩馳而至。

  項少龍一看下眼也呆了,失聲道:「至少有六、七十人!」

  滕翼冷冷地道:「是九十到一百人。」

  項少龍仔細觀看,驚異地瞧他一眼,點頭道:「你看得很准。」

  滕翼道:「項兄你還是走吧!憑我們兩人之力,加上陷阱仍無法對付這麼多人。」

  項少龍本來頭皮發麻,暗萌退走之念,現在明知滕翼決意死戰,反激起豪氣,沉聲說道:「滕兄不要這麼快洩氣,只要我們能堅持一會,天色轉黑,將大利於我們的行動,哼!我項少龍豈是臨陣退縮的人。」

  滕翼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全神貫注逐漸迫近的敵人。

  天色轉黯,項少龍用足目力,大吃一驚道:「囂魏牟!」心中湧起強烈的歉意。

  滕翼早聽過他的事,一呆道:「是齊國的囂魏牟!」旋即沉聲道:「項兄不要自責,不關你的事,你亦是受害者。」

  項少龍見他如此明白事理,心結稍解,更欣賞這甘於平淡隱居生活的高強劍手。這時大隊人馬來至屋前外邊的空地,紛紛下馬。

  項少龍和滕翼兩人埋伏的那棟房子,正是慘劇發生的地方,照常理,囂魏牟的人絕不會踏進這間屋子裡來。

  囂魏牟臉色陰沉,征勒站在他旁,臉色好不了多少。旁觀手下們把馬鞍和行囊由馬背卸下,搬進其他屋內去,囂魏牟咒駡一聲,暴躁地道:「我絕不會錯的,項少龍詐作朝楚國逃去,只是障眼法。而他若要回趙,只有三條路線,諒他不敢取道我們的大齊和魏國,剩下只有這條韓境的通道,為何仍找不到他呢?」

  征勒道:「我們是乘船來的,走的又是官道,比他快十來天沒啥出奇,現在我們佈置停當,只要他經過這裡,定逃不過我們設下的數十個崗哨。」

  囂魏牟道:「記得不可傷趙倩!」話畢朝項滕兩人藏身的屋子走來。

  項滕兩人大喜,分別移到門旁兩個大窗,舉起弩弓,準備只要他步進射程,立即發射。

  征勒叫道:「頭子!那間屋──」

  囂魏牟一聲獰笑道:「這麼精采的東西,再看一次也是好的,我最愛看被我奸殺的女人。」

  項滕兩人大喜,蓄勢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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