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5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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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上右舷甲板,如入無人之境。 蒸掉水氣時,展開天視地聽,大致掌握敵況。 出奇地,可容納近百人的鬥艦,船上人數包括白牙在內,不過三十,且全速航行,唯一的理由,是白牙要趕在江龍號之前抵達大河,二度攔截。 此人鬥志的強凝堅韌,非比尋常。 船艙內全是大型艙房,每房可供六人住宿,沒有榻子,只置地席。留下六個人操舟,其他人入房休息,放著那麼多房間,偏只擠到甲板那層的四間艙房去,好像不願睡得舒適點兒的樣子。 龍鷹沒有客氣,取上層尾端的大房,倒在地席上便睡,晉入「魔眠」的奇異狀態。白牙「血手」予他的內傷一點一滴的消逝,當被驚醒過來時,徹底複元。 少有內創能花龍鷹這麼長的時間,可見白牙的「水底血手」何等厲害,再非如田上淵或符太般,只是在水內施展「血手」,而是「血手」和「水底功夫」結合後,化合而成的奇功,藉水而威力倍增。 之前的水底之戰,若非在靈應上勝過白牙,生出警覺,後又有斷折桅帆之助,很大機會死第三次。 水內的白牙,進攻退守,隱含法度,著著妙至毫顛,絕不止是諳熟水性,而是像鳥妖於「飛」般,白牙在「遊」方面亦具過人的天賦,加上後天的努力,畢生在河海打滾,培養出於水裡非凡的成就。 在水下,白牙的可怕處,實在田上淵或符太之上。 鳥妖能掌握高空氣流的變化,飛得隨心所欲;白牙則能曉得水的明流暗湧,利用盡致,與水結合為一。 要在水底下殺白牙,近乎不可能。 他傷你容易,你想反擊他難之又難,可不是常有剛才的機會。 艙窗外天色發白。 龍鷹睡了足有八、九個時辰。 「魔眠」乃從戰場上培養出來的特殊狀態,某一程度上類似魔奔,就是將精神交入魔種手裡,魔種負起守護的重任,一有風吹草動,龍鷹在魔種發出的警號下,天然回醒。 鬥艦上沒有艙廳的豪華設施,一切以實用為主。醒來的敵人,到甲板去吃早膳,並無生火造飯,剩吃乾糧,果腹了事。 龍鷹再一次計算,船上敵人,包括白牙在內共二十七人,聽其呼吸,便知全為高手的級數,遠過於一般的江湖好手,有足夠資格應付硬仗。 論耳朵的靈銳,天下無人可及龍鷹的魔門邪帝,用心聆聽好一會兒後,從吐息聽出船上敵人的深淺高低,加上足音的輕重和節奏,巨細無遺。 可是,卻聽不到白牙的舉動吐息,曉得他在船上,純憑魔種的直覺,若距離稍遠,白牙肯定消失在他的思感網上。 其他人都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說的多與前夜之戰有關,獨白牙沒吭過一聲,陰沉至令人害怕。 對陶過的遇刺身亡,龍鷹現時有不同的看法,下手的根本非田上淵,而是白牙,難怪雖明知是北幫幹的,卻沒法拿到田上淵的碴子。 看白牙外相,知他心胸狹窄,如此一個人肯定記恨,豈肯錯過親手殺令他的賊兄弟盡喪的大仇家。 往艙窗外瞧去,兩邊均為一望無際的平原,沒甚麼特別的地理標誌,可使他曉得船外是哪個區域。 離開江龍號前,為了在何地會合,他詳細問清楚大運河路途的情況。以現時的船速,計算時間和魔眠時的感覺,這艘蒙沖該于昨天黃昏時分,離開淮水,沿另一截大運河朝西北走,這般的駛足一晚,該已過臨淮,朝大河之南、洛陽之西的大城汴州駛去。 抵汴州前,尚會經過永城、谷熟、宋州、寧陵、襄邑、雍丘、陳留等大城大鎮。 上趟坐運香料船隊到西京去,船怎麼走,不用他操心,埋首讀錄,對旅程沒有感受。今回特別留神,想到楚州落入北幫之手,等若封死揚州的北上水路,失去的絕不止一道大運河,而是整個北系水域的城鎮沃原,廢掉竹花幫一半武功,收入劇減,更要命的是丟臉。北上的商旅,誰還來光顧竹花幫的客船和貨船。 從而可見,北幫前晚被江龍號大破于揚州和楚州間的直段,其封鎖大運河所花的心血和努力,一夜間化為烏有。 要封鎖大運河,除官府有能力重重設防外,絕非一個幫會辦得到的事,且須得官方默許,始能成事。 北幫在過去半年,數度與龍鷹交手,戰船損失慘重,又須應付北疆死灰復燃來自黃河幫的威脅,兼之須留足夠的戰船在作為他們主命脈的大河上,要將實力強橫的竹花幫和江舟隆聯軍壓制在楚州以南,是力不從心。能集結五十多艘鬥艦,已是北幫艦隊的極限,一旦給打得七零八落,除退返汴州外,再無他法。 看似一場普通不過的遭遇戰,實為關鍵性的一戰,如能闖過汴州,等若收復了整條大運河,兵鋒可直指洛陽。 當然,一天有宗晉卿做洛陽總管,仍可以憑種種骯髒手段,令竹花幫難以在洛陽立足,可是洛陽以外的地域,勢盡入竹花幫之手,各地的地方幫會,又可和「老朋友」合作愉快,重過以前的好日子。 龍鷹掏出向任天塞入他懷裡、包紮妥當的乾糧,隨便吃了一點,挨在向右舷艙窗旁的木壁,閉目假寐,借機養神練氣。 睜眼,太陽攀上中天。 甲板上傳來船員換班的響聲說話。 他奶奶的! 竟仍聽不到白牙的半點聲息。 如非清楚感應到他立在船首的位置,會令他懷疑此大凶人早離船而去。 龍鷹多麼希望他離船,遠離河流。 有可能刺殺宗晉卿嗎? 不用想亦知答案,以宗晉卿的為人,在揚州總管府見他「范輕舟」時的陣勢,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 反而殺周利用易多了,因他自恃武功高強,情況一如在西京時當少尹的陸石夫,田上淵便找到可乘之機。 不由心中一動。 他又想到北幫與自己相熟的龍堂堂主樂彥,在西京之際,臨離之前,樂彥已被他打動,對其在北幫的位置開始醒覺。 撒下的種子,有可能在今次返京收成嗎? 龍堂堂主樂彥外,就是虎堂堂主虛懷志,看表面的名堂,樂彥似為北幫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事實上虛懷志才是田上淵真正的左右手,樂彥壓根兒打不進田上淵親信的圈子去。 三大戰帥,方為北幫的骨幹,負起開疆辟土之責。分別為郎征、白牙和善早明。除善早明外,其他兩人不但見過,還交過手。 打開始,郎征的崗位和地盤是在洛陽。 龍鷹和他對過兩招,亦因他的高明對北幫有不同的看法,但震撼力當然遠不及遇上田上淵。到那一刻,龍鷹方明白對上的是怎麼樣的勁敵。 桅帆上的瞭望台傳來叫嚷聲,龍鷹一點不明白他在鬼叫甚麼,是他未聽過的用語,接著從船速放緩,猜到是遇上對頭來的友艦。 誰來呢? 龍鷹精神一振,有事總好過沒事。最重要是白牙肯說話,讓他可得點意外收穫。前方傳來風帆拂動的聲音。 此船若非從汴州駛來,便該由陳留,如是從洛陽駛來,情況便有點古怪。北幫有著天下最有效率的通訊系統,何用特別來見白牙? 兩船迅快接近。 片刻後,兩船擦身而過,有人從駛來的船上躍過來。 來者興奮的道:「成功了!」 赫然是三大戰帥之一郎征的聲音。 龍鷹的心直沉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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