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3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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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向她打個眼色。 安樂知機地令兩女離廳,嘟長嘴兒道:「本殿尚未有機會和范大哥好好相聚,大哥便要離京。」 龍鷹沒誤會她的「相聚」,等於「歡好」,因感應不到她任何波動,知自己猜測正確,安樂對「範輕舟」只有孺慕之心,沒視之為情欲對象。 人皆有血有肉,具感覺、感情,即使窮凶極惡者,仍須情有所寄。如女帝、胖公公,出身魔門,為求成功,不擇手段,但女帝有人雅,胖公公則是自己這個聖門最後的希望,是他鐵石心腸的缺口。 安樂出身最不講倫常親情的皇族,雖得父母溺寵,卻絕非正常的愛,培養出她任性而為、縱情淫靡的作風。可是,說到底,她仍是個年輕女孩,有著連她自己亦弄不清楚,對無私親情的憧憬和渴望。 「范輕舟」於她受屈辱、無助的當兒,挺身而出,壓下二張的氣焰,大大為她出了一口氣,還落得被逐的收場,感覺就像兄長為妹子捱棒打、刀砍,心痛兼無奈,就是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安樂與「范輕舟」建立起在別的情況裡不可能建立的「親情」。 看著眼前的美麗公主,龍鷹百感叢生,一如以前在大江聯總壇當臥底的滋味,投入不該投入的情緒裡。 安樂如何恃寵亂政,如何庇護貪贓枉法的官員,極盡奢華,符太的《實錄》既沒記載,故該是他知感外的事。以符小子的為人,壓根兒沒興趣理會這些事。所以在龍鷹心坎裡,安樂只是個在畸形環境長大被寵壞的小女孩,令他生不出憎惡之心。 如讓眼前形勢繼續發展,安樂和她的母后,將被視為一党,成為敵人。 唉! 當臥底或許是天下間最矛盾和痛苦的事,歸根究柢,就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安樂續道:「昨天本殿曉得後,著人去找范大哥,大哥卻不知溜到哪裡去。人家忍不住哩,找母后問原由,母后卻不准我理這件事,真氣死人。後來給人家逼緊了,才說這是田上淵和范大哥間早訂下的協議,屬江湖的事,不到人家干涉。」 龍鷹意外地聽得韋後的立場,原來田上淵看似臨時隨意的一著,竟先得韋後首肯,進一步證實了宗楚客與韋族的外戚連成一氣,故敢來動武奸鬼的人。 並不代表韋後捨棄武三思而選宗楚客,因「範輕舟」在皇甫長雄一事上,多少令韋後感到不滿,後來又當眾擊殺韋捷旗下的尤西勒,韋後雖難拿此和「範輕舟」算帳,但肯定心存芥蒂,故若有人提議,例如她堂兄韋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遏「範輕舟」離開立即天下太平,韋後實沒有不鼓掌喝采的理由。 韋後首肯此事,加深了武三思和宗楚客兩奸的嫌隙。 龍鷹感激道:「公主肯為小弟出頭,小弟永遠銘記于心。」 安樂苦惱道:「還要說這種客套話,人家沒法子為范大哥辦點事,睡覺也不得安寧。」 龍鷹道:「今次來謁見公主,除辭行外,尚有一事相求。」 安樂擺出慷慨赴義之態,道:「本殿做得到的,絕不令范大哥失望。」 龍鷹遂說出御筆題匾的計畫,解釋其中的意義和時間上的刻不容緩,因為後天七色館便要開張。 安樂當仁不讓的站起來。 龍鷹連忙恭立。 安樂靠過來,依偎著他,絲毫不具男女親熱的意味,有的只是美麗公主對「范大哥」的親切依戀,輕輕道:「安樂立即入宮見父皇,無論如何,正午前將父皇題字送至大哥的七色館。」 目送安樂的車馬隊遠去,龍鷹返館去也,仍在曲江池區的當兒,武延秀策馬迎面馳來,龍鷹猜他該在路上遇上安樂,特來找他。 武延秀使手下讓出坐騎,龍鷹上馬後與他並騎而馳,往西市的方向走。 龍鷹嗅到他一身酒氣,又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樣,皺眉道:「昨夜又到秦淮樓?」 武延秀沒精打采的道:「還有更好的去處嗎?」 不用猜,也曉得在爭奪羽林軍統領一職上,武延秀敗下陣來,縱得安樂支持,仍不起作用。 武氏子弟裡,現時仍坐穩重要軍職的,得武攸宜一人,可是當陸石夫被削去一半的城衛兵權,武攸宜亦被架空了一半的權力。 武延秀沒法更上一層樓,是武三思嚴重的挫折,代表著武氏子弟逐漸失勢,此退彼進,太平、宗楚客和外戚的勢力,膨脹起來。 武延秀勉強提起精神,沉重的道:「聽說田上淵出馬來逼范兄離城,是否確有其事?」 龍鷹心忖謠言的傳播最快,一天工夫,全城沸沸揚揚,連躲到青樓醉生夢死的武延秀亦得悉其事。 龍鷹點頭道:「確有此事,後天七色館開張後我當夜坐船走。你知我知,這是戰略性的撤退,勿為小弟抱不平。」 武延秀精神略振,問道:「大相可曉得?該說范兄曾和大相商量過了嗎?」 龍鷹答道:「大相比任何人清楚,可以這麼說,事情非是結束,而是開始。但郡公心知肚明便成,勿傳出去。」 武延秀見他推心置腹,言無不盡似的,雖實質上沒透露甚麼,仍大感深交知己的味兒。欣然道:「范兄可絕對信任我。」 話鋒一轉,道:「大少、清韻和紀夢小姐都很為范兄抱不平,田上淵是欺人太甚,他們著我告訴范兄,若范兄事忙無暇到秦淮樓去,他們連袂來參加七色館的開張盛典。」 龍鷹自己知自己事,只希望紀夢對他的吸引力不是那麼大,否則肯定若有所失。謙虛道:「絕不像因如坊那般隆重,純是開門做生意,揭牌匾、燒兩串爆竹,茶酒糕點。哈!」 又道:「表面上,小弟與老田不但未撕破臉皮,外看還親如兄弟,摟摟抱抱的,差點忘了告訴你老兄,老田將為小弟舉行餞別宴,親身送小弟上船。」 武延秀大為錯愕,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道:「范兄確妙不可言。」 龍鷹道:「來!我們跑快點,他奶奶的!『一寸光陰一寸金』,是形容小弟目下情況的貼切詞句。」 武延秀笑道:「來!我們比比騎功。」 說畢兩人快馬加鞭,逢馬過馬、逢車過車的馳往西市。 武延秀的從人在後方追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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