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2 | 上頁 下頁
九二


  宇文破答道:「是位於太液池西北方的長閣,除含涼、珠鏡、承香、紫蘭四殿外,以長閣的景觀最佳。」

  龍鷹差些兒驚叫,這小子不單在興慶宮有住所,還在大明宮的太液池區占得席位,做太醫做到這樣子,確屬異數。

  宇文破語重心長的道:「王太醫地位超然,他誰都可不給面子,卻無人敢不給他面子。在來此途上,王太醫大展身手,船過船的,純憑灸針戳刺耳穴,針到病消,神奇至極,娘娘也坦承若沒有王太醫,不知如何捱至西京。」

  龍鷹心忖這就是「血手」用之於善的奇效,通經活血,尤勝魔氣。現在則是血手加魔氣,妙手回春,乃必然之事。

  宇文破沒舉步的意思,續道:「太醫罕有與人結交,肯主動來會范兄,對范兄該是及時雨,范兄明白末將的意思嗎?」

  龍鷹歎道:「可是遠水難救近火,見多一次面起不到甚麼作用。」

  宇文破壓低聲音道:「勿妄自菲薄,娘娘怎都要看八公主的情面,不會過分為難范兄。」

  又以更細的聲音道:「末將已安排好,在范兄等待娘娘召見期間,太醫先來見范兄,又或在見娘娘之後,須瞧情況。」

  龍鷹不解道:「其中有何竅妙?」

  宇文破道:「那就要看太醫逗留多久?太醫若談得興起,連娘娘也不願打擾你們,若真能拖到入黑,那范兄的三天之期,怎都該實現吧丨,」

  龍鷹大喜道:「原來大統領是自家人,何不早說,累得小弟瞎擔心。」

  又訝道:「大統領似曉得王太醫定肯出手幫忙般。」

  宇文破道:「事緣太醫問起娘娘何故召見范兄,末將遂說出皇甫長雄的事,王太醫聽罷連說三聲『好傢伙』,又問可有需他幫忙的地方,末將遂說出此拖延之策。」

  龍鷹一怔道:「現在我們站在這裡,是否拖延之計的部分?」

  宇文破道:「正是如此。」

  稍止,續道:「今午宇文朔大哥親來見末將,囑末將無論如何,均要助范兄完成此三天之期,並提出此延兵之計。范兄肯定鴻運當頭,竟得太醫另眼相看。唉!太醫還是首次將末將的說話聽進耳內去。」

  龍鷹瞧太陽的位置,只要捱多個許時辰,日轉夜,那縱然立即放人,出來時再被不用賣任何人帳的符小子截著,拖拖拉拉,加上到延平門獄需時,又怎都有多少手續須辦的,撐到三更才放人,等於完成向翟無念誇口的三天之期。故此,看來非常笨的辦法,恰是對症良方,以四兩撥韋後的千斤。虧宇文朔想得出來。

  從這個方向看,韋後理該立即見他,不會蹉跎時間,但再不成問題。

  龍鷹心情轉佳,眼前亭台傲立、林殿輝映、曲廊幽徑、花香景美的太液池環岸,頓然格外迷人。還留心到太液池周圍有回廊,即使下雨天,仍無阻游賞之樂。

  問道:「是大相說娘娘要見我,大相又到哪裡去了?」

  宇文破低聲道:「大相到麟德殿見皇上,沒法分身,也不願分身,希望范兄明白。」龍鷹暗罵奸鬼沒道義,既不願和韋後抬杠,亦不願自己看到他不敢和韋後抬杠。

  龍鷹道:「醜婦終須見公婆,在這裡呆站太惹人注目,何不漫步太液池,順道欣賞眼前美景。」

  宇文破欣然道:「范兄是貴賓,當然以范兄的心意為尊。范兄請!」

  兩人相視而笑,走下紫宸殿后台臺階。

  太液池區共二十一座殿宇群,正南為含涼、蓬萊、紫宸三殿,正北為玄武殿,殿北就是玄武門。承香殿居正西,珠鏡殿居東。加上位於池西南的麟德殿,均屬規模體制宏大的宮廷式建築。

  變化出現在散佈各方的殿院,形式不拘一格,有百花齊放之盛,也令環池的建築多采多姿,活潑熱鬧。

  然而,即使主體屬殿宇式架構,配院仍可變化多端,韋後的珠鏡殿便是一個示範。

  珠鏡殿最大的特色,是濱池構榭,將太液池、園林和殿宇渾然為一,成為景區裡的景區。

  水榭名臨池,以粉牆與主殿群相隔,自成一國,太液池中央蓬萊山上的太液亭為對景,水光瀲灩、煙雨空蒙,確是晴方好,雨亦奇,風、晴、雨、露,四時變化,可盡現一榭之內。加上最接近的大角觀和清思殿,全在半裡之外,令珠鏡殿在池區內地位獨特。

  果如龍鷹所料,甫抵珠鏡殿正大門,在等候的侍臣從宇文破手上接收龍鷹,領他立即去見「苦候多時」的韋後。

  韋後接見他處,正是臨池榭,這位天下間最有權勢的女人,背著太液池安坐臥椅,後面是水榭邊緣的矮雕欄,高髻雲鬢,華衣麗服,似融入背後的池景裡去,乍看下還以為她仍然年輕,尤其夕陽斜照下,她的發飾綢衣,邊緣處閃閃生輝,更添她尊貴的氣派。

  妲瑪靜坐一角,故意不看他。

  龍鷹於離她後座丈半外屈膝敬禮,同時獻上「七色彩夢」,還感應到她的波動,知她非是對他的香品無動於衷。

  陪他來的侍臣慌忙接過,送往韋後座旁的小幾上。

  兩個年輕宮娥,立在韋後身後為她推拿肩背。

  後方入門處,立著四個韋後的近衛,均屬高手,非是一般衛士的水準。

  韋後冷冷道:「范先生坐!」

  龍鷹坐入為他特設,位於韋後左下首的位子去,剛好與坐於一角的妲瑪遙遙斜對,後者神情冷漠,龍鷹無從掌握她心意。

  韋後道:「聽說范先生和長雄發生糾紛,是否確有其事?」

  龍鷹暗叫好險,如非想通皇甫長雄在關中高門暗鬥的作用,此刻肯定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韋後一句「長雄」,其意昭然若揭,就看他「範輕舟」是否識相,如再堅持下去,與找死無異。當然,若非是「范輕舟」,韋後連和他說話的興趣也沒有。

  獨孤家與皇甫長雄的斷絕關係,只能令韋後的干涉推遲一天,可想像再經韋溫等曉以利害關係,韋後不得不出手。

  宇文朔確了不起,於掌握情況後,想出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如何回答,技巧所在。

  就在此時,魔種再有直覺式的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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