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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四卷 第十八章 難念的經

  「范先生!」

  陸石夫來不及答龍鷹的問題,與龍鷹一起朝來騎瞧去。

  七、八騎馳至馬車後,散開,三騎續往前走,越過馬車,到車頭前的位置勒停,餘騎留在車後,其中一人飛身落馬,自有股趾高氣揚的意態,赫然是久違了的武延秀。

  看他春風得意的神態,龍鷹立即聯想到太子李重俊的日子並不好過,因如李重俊得寵得勢,將輪到武延秀噬臍莫及,悔恨當初舍李重俊、投公主的不義行為,致與李重俊反目。

  同時頭痛起來,為應付蕩女公主煩惱。在西京,安樂是絕不可以開罪的人之一,否則他的賣香大計,立即泡湯。

  武延秀神氣的來到兩人身前,抱拳道:「范先生到西京來,怎可以不知會延秀,讓延秀可盡地主之誼。」

  又向陸石夫道:「陸大人好!」

  武延秀這個過氣的「神都小霸王」,比前成熟,盛氣而不淩人,至少保持著表面的客氣。

  從他的態度,可知視陸石夫為他武氏的人。

  龍鷹將橫懸心裡的問題,現時的大宮監究是何人暫擱一旁,收攝心神,正要說話,陸石夫搶先他一步道:「淮陽公是湊巧路過,還是特來找范爺?」

  龍鷹暗贊陸石夫機靈,怕他不曉得武延秀從「王」給降至「公爵」,故意說出來,避免雙方尷尬。

  沒想過武氏子弟仍未回復以前的爵位,不過虛名虛位有屁用,看張柬之等五王的遭遇便清楚。

  武延秀道:「今早從大相處得悉范先生到西京來,立即報上公主,公主知道後非常歡喜,著延秀立即來請先生往芙蓉園去。」

  芙蓉園是曲江池東南的園林勝景,皇室的御花園,看來已被安樂「佔領」。當年龍鷹到長安,入住曲江,對芙蓉園印象深刻。黃河幫陶家的芙蓉莊,位於芙蓉園邊緣,是太宗李世民贈陶家的大禮,以表彰黃河幫扶持他登位的大功,芙蓉莊之名肯定是李世民改的,否則怎敢犯「芙蓉」兩字之忌。

  太平公主的「望江山莊」,位於池北高地,景觀極美,盡覽曲江之勝,昔日長安之行,龍鷹與小魔女主婢入住,度過了幾天甜似蜜糖的好時光。

  龍鷹道:「淮陽公千萬勿與小弟計較,輕舟前天才到,人生路不熟,不是不想向你老兄請安問好,而是求見無門,須安頓好後再想辦法。」

  武延秀笑道:「怎敢怪責范兄,大家老朋友嘛!」

  接著誑道:「想不到陸大人與范兄是舊識。」

  陸石夫從容答道:「在洛陽時一見如故,今次是奉大相之命,請范爺與大相會面。」

  龍鷹心裡求神拜佛,希望武延秀聞武三思之名,放他一馬,遲些去見安樂,怎都比立即去見蕩女好,拖延得多久,就拖延多久。

  武延秀為難的道:「大相若曉得是因公主之故,該不成問題。延秀保證范兄與公主說話後,立即送范兄到隔鄰的大相府去。」

  名位和實權,武三思揀選了後者,連府第也稱為「相府」,可見他威權之盛。

  知無法推辭,武延秀弦外之音,即使是武三思,亦須讓安樂一步。

  與陸石夫交換個眼神,點頭道:「依淮陽公的意思辦。」

  武延秀可以交差,喜動顏色,使人讓出一騎,讓龍鷹代步。

  馳出一段路後,武延秀墜後少許,與跟在後方的龍鷹並騎而走。

  街上人多車多,特別近西市這段路,故跑得不快。

  武延秀客氣的道:「延秀有個感覺,范兄乃吃軟不吃硬的好漢子,如范兄不高興,未必請得動范兄,那公主會很不開心。」

  龍鷹可想像安樂多麼難伺候。

  他愈來愈不明白武延秀和安樂的關係,當年在飛馬牧場,武延秀表現出正常的嫉忌,現在則連呷醋的能力似都失去了,還不知多麼因自己肯答應去見公主而欣慰。武延秀比任何人更清楚安樂的荒淫,因他自己本身正是公開的情夫,安樂且為他的堂嫂,是筆糊塗帳。

  凡事有弊亦有利,瞧你從哪個位置看。

  當日為安樂出頭,應付二張的挑釁,組織馬球勁旅,成為了台勒虛雲發動陰謀的千載良機,慘痛收場,扭轉了政局。

  可是純從與安樂和武延秀的關係看,「範輕舟」忠肝義膽、不畏強權,敢在安樂孤立無援的一刻,伸出援手,是患難見真情,至少安樂和武延秀都是這麼的想。

  于苦難裡建立起來的交情,牢不可破,「範輕舟」因而付出代價,被逐離城。現在安樂成為韋後、太平公主外最具影響力的女人,龍鷹得以收割成果。

  唯一願望,是安樂的報酬非是奉上她的蕩女之軀,否則他將比符太處於更不利的位置,無從拒絕。

  龍鷹邊動腦筋,邊道:「勿要抬舉小弟,我只是個出來混的江湖人,看不過眼的事就去管,不曉得秤自己的斤兩。」

  武延秀笑道:「范兄謙虛吧!看范兄在馬球場上指揮若定,進退合度,掌握精微,便知范兄有勇有謀,豈是一般江湖漢。」

  武延秀的看法,是安樂的看法,更代表大部分看過他縱橫馬球場者的瞧法,給定了型。武延秀道:「公主曉得范兄來了,立即有了個新主意,就是辦一場馬球賽。」

  龍鷹心忖還未想到如何應付安樂,這刁蠻公主又有新點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當然沒問題,因無所事事,難為自己因她忽然興起的念頭,疲於奔命。

  「對手是哪一方的人馬?」

  武延秀冷笑道:「是這裡的所謂高門世族,自視高人一等,看不起外人,在皇上登位的事上立過些小功小勞,恃功生驕,氣焰日張,我早想教訓他們了。」

  龍鷹心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是這個道理,不論情況如何變化,總有在那個情況下的難題。新的情況,新的難題。

  故作不解道:「以大相現時的身分地位,誰敢對淮陽公不敬?」

  武延秀歎道:「確一言難盡,公主和延秀均視范兄為自己人,才忍不住吐兩句苦水。」稍頓後道:「問題出在韋溫和韋胥的任命,韋溫被封為魯國公,授禮部尚書之職,韋胥乃韋溫之弟,封曹國公,得授左羽林將軍的要職。」

  接著壓低聲音道:「他們是皇后的堂兄弟,本身為關中大族,與其他高門沆瀣一氣,雖然不敢去惹大相,對我們武氏子弟卻頗不客氣。吵上去嘛?總給大相硬壓下來,有時真的忍得很辛苦。忘記告訴你,上個月皇上將成安公主嫁與韋胥之子韋捷,令韋捷焰氣滔天,還找過我幾次碴子。」

  韋溫、韋胥、韋捷,代表著李顯在韋後的擺佈下,外戚的勢力開始膨脹起來,形成武氏外另一股勢力。

  此為必然的事,只沒想過同屬韋武集團的兩大勢力,互不咬弦,來個籠裡雞作反。

  龍鷹心忖任韋捷如何霸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怎敢來惹有安樂撐腰的武延秀?想到武延秀說起韋捷時咬牙切齒的模樣,知其中必另有玄虛,只是武延秀沒說出來。

  也開始明白陸石夫早前所說,高門大族的勢力在西京盤根錯節,異常複雜,原因在於韋氏一族的興起,加上宇文家進佔要職,高門已從弱轉強,可左右政局的發展。

  眾騎轉左,過橋,進入貫通西面延平門、東面延興門的興平大街,永安渠給拋在後方。

  自己亦想得簡單,以為說服宇文朔,可過些寫意日子,現在聽到真實情況,顯然西京的高門勢力,排斥外人成風,也不到任何人說了算。

  以皇甫長雄為人行事的作風,肯定大力巴結新冒起的韋氏一族,「範輕舟」真正的對手,勿說自己,恐怕老長安仍弄不清楚,犯了不知敵的大忌。

  到此一刻,方比較掌握到陸石夫說話的含意。正因怕他不明白,陸石夫趁往相府的途上,向他解說,只是給武延秀攔途劫走。

  以前女帝在時,一切簡單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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