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日月當空6 | 上頁 下頁
六四


  龍鷹湧起仇恨,同時又心中一動,道:「我要好好的想點應付的辦法。」

  寬玉道:「他在暗,你在明,防不勝防,什麼辦法都不管用。唉!我最怕他散播謠言。」

  龍鷹愕然道:「散播謠言?我有什麼給他說的?我『玩命郎』范輕舟從來不是個好人,他還可以派我什麼罪名?我更不怕人說我。」

  寬玉眉頭深鎖的道:「以前確如你所說的,根本不怕流言蜚語,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若你聲譽受損,會大大影響飛馬牧場對你的印象。」

  龍鷹一呆道:「我還要去參加飛馬節嗎?」

  寬玉細審他的表情和反應,道:「此正為湘夫人她們設計對付你的原因,白清仁要殺你,離不開同一的因由。我本未將你爭奪商月令芳心的事放在心上,因認為你絕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不過小可汗他們肯定不是這般的想法,而是認為你比其他兩人更有機會,故而千方百計的去阻撓你。」

  龍鷹道:「我該怎麼辦?」

  寬玉探手搭著他肩頭,道:「飛馬牧場落在他們手上,或入於我方之手,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其中的情況,輕舟該清楚明白。唉!我雖然不想說出來,卻是不得不說。現時我族的人,在大江聯內已屈處捱打劣勢,唯一的希望就是由你奪得飛馬牧場的控制權,那時主動權將回到我們手上,只要大汗能如計畫般攻入中土來,這個天下將再非小可汗的天下,也不是漢人的天下。」

  龍鷹乘機問道:「大汗真的能攻破漢人邊防,深入中土嗎?」

  寬玉鬆開摟著他肩頭的手,古拙寬長的臉容露出黯然之色,沉聲道:「以前我是信心十足,現在再不是那麼有把握。唐初開國時,我們曾有過很好的機會,可是出了個『少帥』寇仲之後,先有奔狼原的慘敗,更于兵臨長安城下時被逼撤走。現在則出了個龍鷹,此人不但武功蓋世,從無敵手,還詭計百出,其戰術如天馬行空,到現在尚未有人能摸清他的底子。在塞外對上他,我們也吃敗仗,在他的地頭,情況更不堪想像。我們是勢成騎虎,我的最大願望,是希望在中上的本族人,能安然回到大草原上。故此,輕舟能否奪得牧場的控制權,已成了我們最後的希望。」

  龍鷹心叫慚愧,寬玉自然而然就拿寇仲來和他做比較,他卻心知肚明,他之所以看似能用兵如神,大部分是依賴魔種靈奇的感應,而少帥戰無不勝的本領,靠的卻是「真功夫」。

  道:「湘夫人說過,其他兩個有分參加飛馬節者,成功的機會亦是微乎其微。我雖然屬寬公的一方,但牧場落入我們手上,怎都比牧場不受操控優勝,為何他們要阻止我去參加飛馬節呢?」

  寬玉冷笑道:「那女人的話也好相信嗎?事屬最髙機密,我本不該說出來,但現在還有何顧忌?其中一人,是近年在江湖崛起的年輕俊彥,名義上出自南方一個著名的家派,表面確是如此,實際上卻是白清仁的師弟,也如白清仁般天性邪惡,名字叫李中顯,人稱『詩劍雙絕』,頗有俠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長得一表人才,小可汗等對他寄予極大希望。」

  龍鷹暗罵自己愚蠢,也知容易相信美腿的女人是自己的弱點。寬玉忽然岔開話題道:「小可汗有沒有向你要錢?」

  龍鷹隨口答道:「二萬兩黃金。」

  船身顫震。

  原來已離開河道,進入洞庭湖。四周礁石散佈,十多個操舟漢子動員起來,其中數人拿起長竿,撐往礁石,以保持沙船的穩定,可依特定航線行駛。

  這片礁石區範圍廣闊,湖水受激下風高浪急,處處急漩暗湧,若官府水師來攻,所有大型戰船只能望石興歎,至多派些小船小舟試探可供通行的航道。

  寬玉皺眉道:「二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你雖然生意愈做愈大,但一時間怎拿得出那麼多錢來呢?」

  龍鷹心忖我根本不曉得自己有多少錢,當然不可如此答他。反問道:「或許須變賣點家當,可是我應該去籌措這筆錢嗎?」

  寬玉淡淡道:「小可汗的財政並不如他說般緊絀,一方面在試探你,另一作用是削弱你的財力,間接打擊我們。此事你再不用理會,照我看,他提都不敢再提。」

  龍鷹暗想這便叫政治,自己確如胖公公所指,很不在行。幸好在這方而雖然很嫩,其他方面則是奇謀妙計,層出不窮。道:「既然飛馬牧場是我們唯一生路,我將以此為目標籌謀打算,定不負寬公和各位本族兄弟對我的厚望。」

  寬玉凝視他片刻,道:「輕舟心中已有定計。對嗎?」

  龍鷹點頭應是。

  寬玉有感而發道:「以輕舟如此一個在中土出生的族人,本該對我族沒有多大感情,但只看輕舟和羌赤兩人的交往相處,便知輕舟不單沒有忘記體內流的血,本身更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非常難得。」

  龍鷹差些兒臉紅,不過細想下,自己確沒有把種族界限擺在心上,著重的是個人的品行,好人壞人,亦絕不會憑種族去做分類。

  寬玉道:「只要你想出來的方法切實可行,我定全力支持。」龍鷹恭敬答道:「就是令範輕舟消失,直至飛馬節。」

  寬玉大為錯愕,道:「消失?」

  龍鷹心忖「範輕舟」是不可以不消失的,因為當大江聯要找他,但見到的卻是劉南光,什麼都要完蛋大占,這也叫「今時不同往日」。唯一解決方法,是要「範輕舟」再不存在,令人見無可見,找無可找。

  龍鷹解釋道:「在戰術上,這叫『化整為零』。回到外面後,我從做生意的前線,轉往大後方,表面是再不想做奸商,將資產全賣給結夥做生意的幾位兄弟,實則在暗裡主事。如此不單白清仁失去刺殺的目標,造謠亦是白費氣力,小可汗想找我亦苦無覓處。」

  寬玉點頭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可是如果白清仁散播謠言,指你是我聯的人,因怕事情曝光而躲起來,又如何應付?」

  龍鷹啞然笑道:「這是最差勁的謠言,找鬼來聽亦不相信。他奶奶的,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範輕舟正因破壞大江聯的好事而起家,實牙實齒幹掉了採花盜,逼得池上樓連夜逃亡,事實俱在,豈是區區謠言可以影響?」

  寬玉動容道:「說得好!假設輕舟對娘兒的綿綿情話,如你現在般雄辯滔滔,商月令皆定難從你的五指關走脫,難怪湘夫人等如此顧忌你。」

  船速陡增,原來離開了礁石區。

  秋風送爽下,沙船的獨桅風帆迎風漲滿,朝北駛去。

  龍鷹深吸兩口秋風,隨著清新的空氣入心入肺,精神一爽,浩渺無邊的粼粼湖光映入眼簾,更是心曠神怡。

  解決了「範輕舟」這個死結,有如放下重壓心頭的萬斤巨石。若只為殲滅大江聯,有沒有「範輕舟」並不成問題,但若他要完成苗大姐等的心願,這個身份將是他和大江聯的唯一聯繫,至為關鍵。

  未來的發展,即使請席遙起卦占算,恐怕仍沒法弄清楚其錯綜複雜處,但至少保著「範輕舟」,是能走出來的第一步。

  龍鷹道:「我們必須保持聯繫,有起事來可互相照應。」寬玉說出了個名字和聯繫的方式後,道:「在飛馬節前,理該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仍是相持不下的形勢,所以縱然白清仁真的殺了你,又或白清仁剛才被我宰了,大家只會當做若無其事。」

  又道:「那小子真硬朗,我本有殺他的十足把握,豈知仍給他脫身保命。」

  龍鷹深有同感,道:「這小子或許比小可汗更厲害。」

  寬玉道:「輕舟你看錯了,小可汗是唯一能令白清仁謙虛的人。」

  龍鷹訝道:「他們交過手了嗎?」

  寬玉搖頭表示不曉得,探手搭著他肩頭道:「沒有什麼事,便不要聯絡我,只要我收到你赴飛馬節的消息,就曉得一切依計而行,屆時自會設法與你建立聯繫。我寬玉謹在此預祝輕舟馬到功成。真不願加重輕舟的負擔,但輕舟確已成了我們唯一的希望,你的成敗,直接影響到本族近四萬人的生死榮枯。」龍鷹不解道:「寬公有將現在的情況知會大汗嗎?」

  寬玉歎道:「大汗知道又如何?他是勢成騎虎,我們則是坐在虎背上,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想想當虎口來噬時,如何閃避應付,又或令惡虎不敢掉頭來咬一口。」

  龍鷹心裡陪他歎氣,寬玉的問題,成了他的問題,只是面對的形勢更為艱困複雜,怎麼想都沒法弄清楚。

  終於離開大江聯的總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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