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日月當空5 | 上頁 下頁
六二


  胖公公道:「蠢沒緊要,膽子小也沒關係,最怕是不辨是非,不分輕重,事事憑一己好惡,率性妄為,置大局於不顧。坦白告訴你,李顯比武承嗣更爛,武三思的才智至少比他高二、三籌,他之所以能被寄以厚望,只因他是長子,具有合法的繼承地位,大家只好希望他坐上帝位後,可以因吃盡苦頭而振作起來,重新做人。他奶奶的!人怎會改變呢?看看武曌,看看公公,看你身邊的每一個人,誰能真的變成另一個人?」

  龍鷹頭痛的道:「便索性讓寬玉宰掉他好了。李旦怎都該好點兒吧!因為沒可能比李顯更差。」

  胖公公道:「你當李顯這麼易宰嗎?他之于各路人馬,便等於戰國時異人之于呂不韋,是『奇貨可居』,將注碼投在他身上者大不乏人。」

  龍鷹一呆道:「保護他的,不是各名門大派的正義之士嗎?例如像萬仞雨般的人物。」

  胖公公道:「只是你老弟一廂情願的想法,每逢牽涉到帝位,最簡單的事也變得複雜,何況你還要把李顯這笨傢伙和韋妃那專橫的淫婦計算在內。李顯現在最怕是給母皇處死,誰可以在這方面解答他呢?」

  龍鷹道:「這是個無人可答的間題。」

  胖公公不屑的道:「人答不了,鬼神又如何?所以這幾年來,李顯夫婦最愛和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道士、和尚混,其中幾個還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如鄭普思、葉靜能和有『不戒和尚』之稱的慧範。所謂不戒,就是甚麼都不用戒,包括酒肉和女色,其他的可以想像了。」

  龍鷹頭皮發麻,道:「竟有此事?國老他們清楚嗎?」

  胖公公道:「比公公更清楚。還有一件事,可預見李顯將來如登上帝座,會是個怎麼樣的皇帝。韋妃比武曌差遠了,李顯亦比不上高宗。就是李顯在房州的王府內,自己固是在酒色上漫無節制,更完全不理會王府應有的法規,縱容兩女,弄到王府烏煙瘴氣,不堪入目。有時我也明白武曌那丫頭的為難處,怕自己辛苦經營、得來不易的江山,被這蠢兒斷送。」

  龍鷹頭痛道:「現在我已騎上虎背,欲罷不能。張氏兄弟要見我,正是要我做出保證,若他們肯支持李顯二度登上太子之位,如何繼續保持權位?」

  胖公公道:「正確點說該是如何繼續為非作歹,政治就是這麼骯髒,想做正常人絕對不可沾手。哈!說起這些事來,感觸實在多了,有點再世為人的感覺。唉!他奶奶的再世為人。」

  又笑嘻嘻道:「差點忘記了,我大宮監府那兩個丫頭,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九歲,出落得更豐滿迷人,公公送她們來伺候你如何?」

  龍鷹苦歎道:「我的煩惱還不夠多嗎?咦!此事非無解決之法,待我的兄弟覓難天回來,當然需人伺候,我將公公的賞賜轉贈他便成。此人高大雄俊,渾身魔異般的魅力,對女人又情深如海,且看在我分上,必會待她們如珠如實。嘿!算了卻公公的一件心事哩!公公怎都要在李顯一事上為我想辦法。」

  胖公公哂道:「竟敢來和公公談交易?哼!說到玩政治,誰是我的對手?先告訴我你有何打算?」

  龍鷹道:「我想由武三思處人手,動之以利害。」

  胖公公呆了一呆,沉吟道:「只有你方可想出這樣的策略。但你不是說過,寧願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想對著武三思嗎?」

  龍鷹歎道:「但願我有另一個選擇。」

  胖公公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對武三思有多瞭解呢?」

  龍鷹道:「除了表面的事,近乎一無所知。」

  胖公公道:「那便讓公公告訴你,這傢伙除了逢迎吹拍之道,還有一項專長,就是精通禦女之術,並非胡亂摸索出來的那一種,而是得精通此道的高手秘密傳授。曉得此事者沒多少個人,但怎瞞得過公公?」

  龍鷹想起上官婉兒,立即不舒服起來。壓下情緒,問道:「這與說服他有何相干?」

  胖公公道:「當然大有關係。」

  湊近壓低聲音道:「只要你能令韋妃和武三思都感到需要對方,又有予他們私通的機會,乾柴烈火,包保一拍即合,其他事根本不用你去理會。」

  龍鷹道:「這或許是個辦法,但既荒唐又骯髒。唉!」

  胖公公低聲道:「政治一向如此。武曌今天能坐在帝座上,你道是講仁義道德講出來的嗎?此事不宜由你出手,全落在公公的肩頭上。但你卻要決定,是否真的要捧一個明知是昏君的人到帝座去。」

  龍鷹道:「只是權宜之計,我最後屬意的,仍是李隆基。」

  胖公公道:「政治已是骯髒,宮廷政治更是不堪,你需有心理上的準備。」

  又道:「嚴重要的仍是保持武曌對你的倚重和信任。」

  龍鷹道:「這個我明白。」

  兩人再商量一會後,胖公公返大宮監府去,龍鷹回到內堂,與三位美人兒共進午膳,拋開一切的與三女調情玩樂,多陪她們一回後,收拾心情,往見上官婉兒。

  果如他所料,上官婉兒在她貞觀殿的小樓,為武曌起草詔書。

  見龍鷹肯來和她幽會,上官婉兒喜上眉梢,運筆如飛,完成手上的工作,還特別抽出其中之一卷,遞給龍鷹過目。

  由他先過目,當然不合規矩,動輒是殺頭大罪。龍鷹一怔道:「不怕給聖上知道嗎?」

  上官婉兒媚笑道:「是聖上的意思嘛!婉兒怎有這個膽子?」

  龍鷹展卷。

  「如聞嶺外諸州居人,與夷獠同俗,火耕水耨,晝乏暮饑,迫於徵稅,則貨賣男女。奸人乘之,倍討其利,以齒之幼壯,定估之高下,窘急求售,號哭逾時。為吏者謂南方之俗,夙習為常,適然不怪。因亦自利。遂使居人男女,與犀象雜物,俱為貨財。放闕四方,鰥寡高年,無以養活,豈理之所安,法之所許乎?」

  龍鷹動容道:「果然好文章,難怪聖上委婉兒為她起草詔命。」

  上官婉兒撒嬌道:「你從來不看人家寫的東西。」

  龍鷹笑道:「你有給老子看嗎?」

  上官婉兒嗔道:「婉兒仍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又笑道:「婉兒愛聽龍大哥自稱老子,霸氣十足。」

  看她眉梢眼角的風情,龍鷹長身而起,將她從座位攔腰抱起,朝上層走去。

  上官婉兒「嚶嚀」一聲,雙手纏上他,伏在他寬肩上。

  龍鷹有點不知自己在幹甚麼的感覺。

  他已深陷在大周朝的政治迷宮裡,敵友難分。還能有走出去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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