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4 | 上頁 下頁
九八


  關中隊六將,宇文朔、獨孤倩然、乾舜和季承恩四騎已深進敵境,餘下的宇文愚和長孫持國一前一後守衛後方,而宇文愚已推進到賽場中心的位置,好照應在前線作戰的隊友。從宇文愚到南球門近千步之遙,即使健驥疾馳,仍須七、八下呼息的時間,可知賽場的廣闊。

  關中隊的攻門四將,宇文朔和季承恩分居左右兩翼,在獨孤倩然闖過吉子方的一關時,宇文朔在南球門西北二百多步的位置;季承恩仍貼著西面的邊線馳來,離南面底線達六百步。四騎裡以宇文朔最接近南球門,季承恩的距離最遠。

  乾舜和獨孤倩然則于中路與敵短兵相接,美女的位置偏往西邊線百多步,乾舜則縱騎馳往中路離南球門三百多步的方位,擺明接應杖法超群的美人兒。

  看著兩人的配合,龍鷹心生感觸,志同道合最易生情,在馬球場上發展情愫乃自然不過的事,只可惜因著高門世族與皇族政治交易式的婚姻,乾舜的心願註定落空。

  嶺南隊在南場人數占優,採取「騎盯騎」之策,由貝青恒緊隨宇文朔,崔適伺候乾舜,吉子方本負責看管後至的季承恩,現改由高攀龍從後方趨前密切監視。

  獨孤倩然撇掉吉子方,立令形勢再起變化。

  明顯看出嶺南隊最顧忌者,宇文朔是也,除緊隨他的貝青恒外,也由越浪親自伺候,常擋在他的前路上。而嶺南隊最厲害的人物敖嘯擔起關顧全局的重責,不離南球門二至三百步的範圍,成嶺南隊最後一道防線。

  局勢雖是瞬息萬變,嶺南隊亦不住改陣變陣,但始終隊形完整,守得無懈可擊,只要奪得馬球,立可策動全面的反撲狂攻。

  坐在馬背上的敖嘯不動如山,雙目異芒閃爍,只是其能以靜制動的姿態氣度,已使欲闖關者心生懼意。

  「蔔」的一聲,就在從左方搶過來的崔適抵達前,後方的吉子方仍然大大落後,離敖嘯尚有五十多步遠,姑娘她鞠杖疾掃,命中在草地上滾動的小球兒。

  馬球化作彩芒,打橫斜滾開去,迅如掣電,去點是乾舜和越浪間的空檔位。

  獨孤倩然雖沒再次顯身手闖關,卻是明智之舉,因而成功牽制了敵方敖嘯、崔適和吉子方三人,並令乾舜從崔適的掣肘脫身。

  龍鷹看得頭皮發麻,此女平時橫看豎看,仍是文文秀秀的模樣,想不到在馬球場上竟可大發雌威。最厲害是除杖法淩厲外,還能看穿全域,隨手一杖,即營造出嶺南隊自開局以來的最大危機。

  乍看越浪和乾舜離馬球滾經的路線距離相若,問題在乾舜正全速賓士,越浪仍是勒馬候敵,相差豈只一線。

  越浪無奈下狂喝一聲,夾騎沖去,不過他確是了得,坐騎亦神駿不凡,倏忽裡攀上高速,不圖爭球,志在攔截,策略高明。

  草窩子忽靜下來,人人看得呼吸急促,忘了喝彩,即使不懂打馬球,亦知賽情到了關鍵的一刻。

  龍鷹脫口嚷道:「糟糕!」兩人朝他瞧來。

  龍鷹歎道:「越浪中計了!」在他心裡,當然希望勝的是嶺南隊,不但因與越浪較親近,更因基於同情弱者的心態,看不慣北方高門的氣焰。

  際此一刻,他全面掌握到關中隊的戰略,也就是宇文朔的策略。

  宇文朔擁有的除驚世藝業外,還有個非常出色的腦袋。

  第一籌他雖是故意讓賽,但于開球禮時已傲然展示出技高越浪不止一籌,具震懾性的實力,使越浪一方的佈局重心全落於他身上去,此為誤敵大計。

  須知球場不同戰場,高手落場比賽,會用盡賽規和馬背上控球的諸般有利條件,使對手難以奪球,事實上即使武技較高者,要從各方面都低於自己者的杖下取得馬球,殊不容易。故要贏得球賽,比拼的便不只是實力,還要無所不用其極的削弱對方的士氣、打亂其陣勢,務令對方在龐大壓迫力下出錯出亂,一旦到達崩潰點,會「兵敗如山倒」,不用苦戰至最後一籌。

  宇文朔正是深知此中竅妙的人,策略就是老子要你贏便贏、輸便輸。而在第二籌的爭奪戰,宇文朔利用嶺南隊不熟悉其作風戰略的優勢,不求個人的表現,力求全隊全員天衣無縫地合作,發揮出整體的力量,如若在此情況下克敵取籌,會令對手感到面對的是沒可能擊敗的勁旅,再沒有可突破的漏洞弱點。

  果然就在越浪趨前攔截正朝馬球搶去的乾舜的當兒,東邊的宇文朔勒馬人立而起,硬生生煞著去勢。

  緊壓著他的貝青恒一時哪收得住韁,仍照前沖去,給宇文朔擺脫掉。

  根本是沒有可能的,如此令賓士的馬兒于高速下煞止,會對馬兒造成傷害,輕則腿折,重則內腑受重創而致命。

  龍鷹自問可辦得到,因他懂得「人馬如一」之術,現在宇文朔亦不費吹灰之力般辦到了,顯然自有其一套馭馬之法。

  敖嘯雙目射出難以掩飾的駭異神色。

  「啪!」

  乾舜毫不貪功,就在越浪趕到前,探身往前,伸盡鞠杖,對馬蹄前近丈滾過的球兒再加一杖,馬球立即改向,送往在他左後方三十步外暫時再沒被纏著的宇文朔。

  嶺南隊眾員人人現出駭然神色,可知宇文朔成功在他們心底裡種下形象,成為對方最不想球兒落在他杖下的可怕人物。

  貝青恒掉頭趕來。

  越浪放緩騎速,封著乾舜和宇文朔間的交通。

  觀賽者發出新一輪的喝彩打氣聲,球賽確是精彩絕倫,處處出人意表,現在沒人可猜估宇文朔會否覷隙搶關,變成與敖嘯的正面交鋒。

  龍鷹心中喚娘,對決賽不敢抱任何希望,除非同來者尚有萬仞雨或風過庭,否之則是沒半絲的勝算。

  宇文朔的坐騎前蹄著地,立即飆閃而前,神態從容不迫,落杖挑著滾過來的球兒。

  球兒應杖彈跳半空。

  在陽光照耀下,七色馬球像會發亮的彩球般,吸引了場內場外近三萬雙眼睛。

  鞠杖在空中旋飛一匝,然後準確無誤的擊中馬球,宇文朔那種成竹在胸,似探囊取物的氣魄,肯定深植在場者每一個人的記憶內去。

  「璞!」

  馬球像一道閃電般瀉泄而去,從兩丈的空中筆直投往離乾舜馬側三丈許的近處。

  此球立即帶動了敵隊全體人員。

  乾舜此時位處中路,離南球門不到三百步,中間只隔著敖嘯,本攔在他前方的越浪,移到他左前方的位置,宇文朔的落球點,剛好在越浪勢所能及的範圍外。

  此時只要乾舜讓球兒滾到馬的右側,可帶球沖門,又將越浪擠在左邊,再過敖嘯一關,空門就在眼前,成功從未如此接近過。

  沒有人想過的事發生了,就在嶺南隊全體以乾舜為眾矢之的運動佈置的當兒,乾舜竟舍球兒不顧,逕自拍馬朝敖嘯筆直沖去,蹄起蹄落,踢得草屑如絮,塵土如煙的飄散飛揚。

  下一刻馬球已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高速,落入關中美女獨孤倩然杖下,沒半點耽擱,趁乾舜馬逼敖嘯的一刻,吉子方尚未追及,幾下杖法過關斬將,越過崔適,直赴敵方底線,南球門就在她的東南方,如入無人之境。

  龍鷹很想閉上眼睛,因不願目睹,輸的雖只一籌,但賠上的將是全隊的士氣和信心。誰在賽前曾想過,關中隊竟可玩弄最強的勁旅於股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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