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4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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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逕自談笑,對他的行動不聞不問,又或早清楚範輕舟是誰,曉得他到這裡來是見場主,這個念頭令他生出怪異的感覺。 照道理,商守忠由牧場入口領他到這裡來,剛才登丘又沒有和眾衛說話,直接入帳,他們理該弄不清楚他的身份,怎都該稍盡職責,問上一句和領他到帳前去。 轉眼龍鷹揭帳而入。 帳幕寬敞溫暖,佈置奇特。 幾卷竹簾從上垂下來,將帳內空間界劃成兩邊。龍鷹進入的那一邊空空蕩蕩的,只有四盞風燈從帳頂垂下來,分置左右,照亮了鋪在地面的厚軟毛氈,也使這邊燈火通明。 另一邊卻是烏燈黑火,不聞聲息,但龍鷹終感應到另一邊的商月令。 「坐!」 自聽到飛馬牧場之主商月令美麗的芳名,他一直存有得睹其絕色之心,皆因江湖流傳商月令不但繼承了當年商秀珣的優點,且尤有過之。 從商秀珣可令「少帥」寇仲和徐子陵傾倒的豔色,可推知商月令的吸引力,連最不好色者亦會對她的美麗生出好奇心,而龍鷹更懷疑有沒有「不好色者」的存在,除非不是正常人。 假如商月令不是有著如此驚人的吸引力,飛馬節為另一個形式的比武招親的謠言不會不脛而走,亦使商月令使出隱身至最後一天方露面的非常手段,顯示出她很有個性和主張。 于抵達飛馬牧場前,龍鷹沒想過會以眼前的形式與「美人兒場主」相會。 他嗅不到任何氣味、呼息,感應不到任何波動,竹簾後的美女就像清楚他的深淺,遂能不被他反掌握到她的虛實。 龍鷹頭皮發麻的對著竹簾坐下來,伴他的只有兩旁共四盞風燈。 本來他是信心十足,不管隔著重紗厚布,只要不是銅牆鐵壁,他可以憑魔目看穿阻隔,得窺伊人名動天下的花容,來他奶奶的一個先睹為快。 這個想法被粉碎了。 我明彼暗下,商月令可看他個一清二楚,纖毫畢露;他的目光則至竹簾而止,沒法透視內中的玄虛。 不過龍鷹非是全無得著,更令他想起符太和柔夫人的結緣,憑的是聽到柔美人說話的嗓音。 商月令只吐了一聲「坐」,已惹起他無限的遐思。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竟包含著複雜深刻的情緒,仿如代表她的印章,一下子印在龍鷹的心板上去。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形容,似正被克制和壓抑著的慵懶和放任,就如一個跳脫聰明的野女孩,不得不安分守紀地盡她大家閨秀的責任。 龍鷹對著竹簾施敬禮,道:「大江範輕舟,見過場主,今次得獲場主之邀,是本人莫大的榮幸。」 簾內響起輕柔的歎息,聽得龍鷹心都癢起來。商月令聲如魔咒,直鑽入人心裡去,聽過後永遠沒法擺脫。 龍鷹首次體會到符太對柔夫人的「一聽鍾情」。 別具冷凝神秘之美,底下又匿藏著令人難解的濃烈感情的嗓音開始說話了,透簾傳過來,伴隨著該是蓄意而為的冷漠。雖只是薄薄的竹簾子,可是由她的檀口到達龍鷹的雙耳,仿佛走過了萬水千山,從遙遠的異邦穿越無數的野原荒漠,終於抵達。遙遠而陌生,清晰如耳語,兼具沉凝和灑脫兩種互相矛盾的特質。 道:「范先生說的話是發自真心,還是江湖上初次會面的客套話?」 龍鷹聽得啞口無語,商月令故意將聲音調校得平平淡淡,卻總藏不住芳心裡某種他沒法明白的奇異情緒,假設他能破解之,勢可掌握她密藏心裡的秘密。 他亦從未想過會被人質疑「開場白」的誠意,皆因這類說話人人習以為常,沒有人當作是一回事。 但他的確享受被質疑的樂趣,特別是質疑來自充滿傳奇色彩繼商秀珣之後的另一位女場主。 龍鷹苦笑道:「商場主問得好,範某剛才說的肯定是廢話,是隨口敷衍之言,深心裡想的卻是如果掀起竹簾,場主會否賞小弟一記耳光。哈!一個耳光換來場主的絕世容色,肯定划算。」 商月令似忍著笑意,裝作無動於衷,有條不紊、靜如止水的道:「幸好范先生沒這般去做,代價絕不只是一記耳光。告訴我,為何會挑釁一個沒有人敢開罪的人,對你這麼一個江湖人有何好處?」 龍鷹聳肩灑然道:「人是奇怪的東西,大多數的時候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小弟『玩命郎』的綽號由此而來,隔段時間找些蠢事來幹。哈!原來有時蠢事並不是猜想的那般蠢,河間王還對小弟另眼相看,明天大家會坐下來把酒言歡。」 商月令仍刻意修飾的保持其冷凝精緻的聲音語調,不顫動、不遊移,每音每字如能箭箭中靶,簡潔清晰,柔柔婉婉的道:「范先生推個一乾二淨,避而不答,竟可以仍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可見在這方面是訓練有素,再問亦是徒然。聽說貴隨中途折返往取見面禮,范先生卻對貴隨的遲遲未到毫不在意,亦不候見面禮送至才入帳見我,范先生可就此事上解釋幾句嗎?」 龍鷹整條脊骨寒慘慘的,心呼不妙,難道采薇出事了,如此就糟糕透頂,神仙也難挽局,自己亦不知如何善後。 飛馬牧場該在牧場範圍內有一套快速的傳訊系統,在牧場另一邊發生的事,以飛鴿的方式傳遞消息,使商月令巨細無遺地掌握所有的事。 一籌莫展下,惟有耍無賴,笑嘻嘻的道:「這個傢伙一向糊塗,敢問場主敝隨是否糊裡糊塗的闖禍犯禁呢?」 簾後傳來場主的動人美聲,輕描淡寫的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貴隨只是走錯了方向,闖往後山去,幸好沒有失足墜崖,現在已被送返觀疇樓。她太累哩!我們遂勸她好好的睡一覺,她也很乖很聽話。噢!差點忘記問范先生,貴隨跟了你有多久呢?范先生知否她是女兒身?」 龍鷹拍腿道:「場主問得好!」 這句純為緩兵之計,如果附近有個地洞,他立即鑽進去。 美女場主若無其事的說出來,聽在他耳裡仿如晴天霹靂,責自己對名懾天下的飛馬牧場不單掉以輕心,且從來沒有認真點的去思量過。 他如是純為參加飛馬節而來,疏忽絕不會有後果,可是飛馬牧場不單是女飛賊采薇的盜竊目標,且為他與楊清仁新辟的戰場,疏忽立變成他無可彌補的破綻。慎重點亦不該在摸清楚對方的底子前,縱容采薇掉頭回去探路。 采薇的武功或許還及不上真正的範輕舟,但肯定是一等一的女飛賊,精於潛蹤匿跡之道,高來高去的本領毋庸置疑,龍鷹便自問如要將她生擒活捉,須花一番工夫,可是聽商月令的口氣,擒下她是舉手之勞。唉!自己太大意了,飛馬牧場歷史悠久,場內臥虎藏龍是理所當然,不如此方使人奇怪,這般簡單的道理,偏是想都未想過。 在竹簾另一邊的商月令沉默著,靜待他說出解釋。 一言不合,什麼事亦可以發生。 如果他成為了牧場的頭號公敵,就不只是敗興而歸那麼簡單,肯定會為「範輕舟」帶來難以承受的後果,楊清仁則會笑不攏嘴,他到神都的大計將無法實行,至乎打亂了他將突厥族無辜婦孺送返塞外的行動。 事情瀕臨失控。 誰想過甫抵牧場立即碰釘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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