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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龍鷹搔頭道:「恐怕須國老親臨,方能明白聖上意何所指。」

  武曌被撩起心事,歎道:「如國老仍在,朕的日子會好過多了。」

  旋又欣然道:「隆基看到在朕治下,社會升平和國富民安的情況,關鍵正在於朕懂得用人唯才之道,使名臣輩出,國老正是最明顯的好例子。」

  龍鷹道:「此為路人皆見的事,隆基的見解有何與別不同的地方呢?」

  武曌神采飛揚地道:「隆基最突出的一個想法,就是要恢復『貞觀之治』時納諫用賢、君臣明直的作風,這麼說師弟或許仍不明白,隆基與朕不同處,就是重宰相,且要少而精。」

  龍鷹拍腿道:「明白了!」

  武曌的用人之道,首要鞏固自己帝皇的權位,故只任用肯為她效忠之人,朝廷可以討論國事,卻絕不容觸及皇權,因她的目的在乎「收買」,所拔擢的人裡不免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令奔競之風甚囂塵上,朝臣架構更是惡性膨脹,致政出多門,國由奸幸,宰相多至十餘人,當然難發揮有效的管治。

  女帝並非不曉得此中利弊,卻是身不由己,所以不論武曌如何出色,日後史家恐怕亦沒有人會稱其時代為「武周之治」。

  李隆基正是針對武周皇朝之短,銳意革新,有如「淘沙取金,剖石采玉」。

  武曌道:「少而精外,能受隆基重用者,除『才稱俊秀』外,還要有『廉恥之節』,掃除官場的烏煙瘴氣,邪氣歪風。」

  龍鷹想想太子党裡如武三思、宗楚客之輩,便清楚李隆基在對症下藥,這是武曌知而難行的事,像萬仞雨般的正義之士,便永遠不會支持大周的皇權。

  龍鷹欣然道:「隆基確有點料了。」

  武曌默然片刻後,一字一字地道:「其次是不會因論功行賞而重用功臣。」

  龍鷹愕然以對,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因為論功行賞乃天公地義的事,不如此會招人話柄,視之為忘恩負義。

  武曌默默注視他。

  龍鷹苦笑道:「那他大概不會找小弟去當他的宰相。」

  武曌當然知他在開玩笑,莞爾道:「你會給僥倖押中一注的賭徒高官厚職嗎?」

  龍鷹幡然而悟,叫絕道:「我忘了這是宮廷內的鬥爭,非是在沙場之上,如任意重用功臣,等於違反了『少而精』和『用人看才德』兩大治國原則。哈!虧他想得到。」

  女帝道:「以前隆基或許仍對邪帝的神通半信半疑,現在已是信心十足。朕告訴他所謂『李清仁』的真正身份後,隆基更是義無反顧,現在只看邪帝是否真有能扭轉乾坤之力。」

  龍鷹問道:「師兄滾到了哪裡去呢?」

  女帝道:「他在等候你回來,朕已派人知會他,你離宮他自會來尋你,只要你能佈設妙局,師姊可親手取楊清仁小命。」

  龍鷹給大嚇一跳,道:「讓師弟看著辦吧!」

  女帝不悅道:「觀神察情,便知你在敷衍我,師姊是認真的。」

  龍鷹忙道:「庭經怎敢呢?不過楊清仁其奸似鬼,很難誘他踏進死亡陷阱。」

  沒說出來的那幾句話,就是楊清仁有通神之術,又練成了「不死印法」,一旦女帝失手,給他溜掉,後果難測。

  女帝沒好氣地道:「只聽你自稱庭經,便知你心切離開,朕雖然想太醫多陪一陣子,亦知不宜留你太久。」

  龍鷹點頭道:「小民還要去見胖公公,好弄清楚現時的情況,又要回去看符太那野性難馴的小子,免他闖禍。」

  武曌淡淡道:「你以為自己仍是『大周國賓』龍鷹嗎?愛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想見誰便去見誰?」

  龍鷹愕然道:「何人要見小民?」

  女帝啞然笑道:「今次輪到朕賣關子哩!太醫到門外自然會清楚。」

  龍鷹立在禦書房門外的階臺上,心中叫苦,皆因心裡沒有準備。

  等待他的是東宮的侍衛頭子、宇文世家的宇文破,不用說是太子李顯派他來押自己這醜神醫去見李顯。

  女帝說得對,他可以不去嗎?

  宇文破施禮唱諾道:「宇文破拜見太醫大人,不見半年,王先生風采更勝往昔,令人欣慰。」

  龍鷹心忖戴上面具後永遠是同一副模樣,哪會有風采勝昔的可能,不過宇文破比之從前確神氣多了,且精滿神足,顯然在功夫上亦有長進。應道:「侍衛長太客氣哩!庭經正要到東宮去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請安問好。」

  宇文破打個手勢,在十多個東宮衛士前後策騎簇擁下,一輛馬車從遠處駛過來。

  龍鷹步下臺階,來到宇文破身前,道:「令兄愛子之郎的熱病還有發作嗎?」

  宇文破現出感激涕零的神情,道:「王太醫的記性真好,竟記得之郎的名字。王太醫更是醫道如神,一帖藥立即治好糾纏多日的熱病,自此從不復發,不知多麼健康。家兄知太醫回來,便囑我怎都要由我們為太醫洗塵,我只好告訴他王太醫是不可能有空閒的時候。」

  龍鷹暗忖如千黛不是每治一症立即記錄下來,恐怕她自己亦記不牢那麼多名字和事情,自己則今天才讀過,故可令宇文破吃一驚,道:「侍衛長說得對,我是天生的辛苦命。」

  宇文破道:「不!是貴人事忙才對!太醫請登車。」

  龍鷹欣然登上馬車,並曉得宇文破成了太子党裡最不懷疑他是龍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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