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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花秀美啐道:「說得真粗俗,好一千次也不怕你,可是上次人家晚晚陪你,仍未能開花結果。」

  龍鷹道:「這與我的魔種有關係,但非是不可能,美修娜芙便成功為我誕下麟兒。」

  花秀美不依道:「又是她,怎麼不是秀美呢?」

  龍鷹道:「秀美隨我到高原去吧!在生兒子方面,那處似比較靈靈驗驗些呢。」

  花秀美嗔道:「你真可惡,明知人家的心意。」

  龍鷹道:「去了可以回來,打完仗,老子晚晚埋頭苦幹亦沒有人敢說閒話。」

  花秀美大嗔道:「很苦嗎?」

  龍鷹道:「此一『苦』字另有含意,只表示我是個肯認真辦事的夫君。哈!形容得不知多麼貼切。」

  花秀美赧然道:「待人家考慮再說。」

  又咬著他耳朵道:「口不擇言,不准你再提這方面的事。知道嗎?回紇、黠戛斯、高昌、焉耆和我們龜茲的君主,偕十多個部落的大酋頭和族長,因你龍鷹的到來舉行了一個史無先例的軍事會議,決定全力支持你。」

  龍鷹大喜道:「正是我最期待的消息,他們有何實質的行動?」

  花秀美道:「在我起程來此之前,高昌、焉耆和敝國組成達三萬人的聯軍,正在高昌城外集結,可望於數天內南下。」

  稍頓續道:「黠戛斯和回紇同時在靠近突厥人的邊界聚兵,以牽制默啜,使他不敢輕舉妄動。唯一可慮者,是誰都沒信心你可拔掉拿達斯,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一天有拿達斯的存在,仍像默啜手持利刃對準我們諸國的心臟,在這方面,沒人可幫你的忙呵!」

  龍鷹心忖「山人自有妙計」。雖然仍未知秘女會否來助自己,更不知她可如何幫忙,但當然不能老實說出來,自討苦吃。問道:「獨解支不派人來清剿邊遨和他的餘黨嗎?」

  花秀美道:「最不怕突厥人者,回紇人是也。九姓鐵勒中,拔野古的第一勇士和戰將頡質略最仰慕我的鷹爺,親率本族戰士三千人已在來此途上。不要小覷他們,論戰力,鐵勒各部裡數他們最強橫,由於他們的據地貼近突厥人的領土,曾屢次力抗突厥人的入侵,令默啜沒法得逞。」

  龍鷹放下心頭大石,吻她臉蛋,一雙魔手又開始作怪。

  花秀美嬌喘道:「壞人呵!你不想曉得默啜的反應嗎?」

  龍鷹心想當然是暴跳如雷,偏又無可奈何,道:「請花大家指點。」

  花秀美道:「他尚未曉得在這裡發生的事,但山南驛的損兵折將,又開罪了回紇人,氣得他大罵丹羅度,好幾天吃不下嚥,沒人敢在那段時間向他進言。」

  龍鷹好奇的問道:「默啜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際此夜深人靜之時,帳外一片寂靜,寂靜得像是遠古時代,只有他們的聲音回蕩帳內。

  花秀美輕輕道:「恐怕默啜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熟悉他的人曾形容他是個自相矛盾的人,有時非常傲慢、嚴苛貪婪、殘忍不仁;忽然又可以變得容易親近、寬宏大量,甚或多愁善感。每當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每每令人感到惶恐不安。但有個想法他一直貫徹始終,就是視突厥人為各種族裡的貴族,而他則是貴族裡的貴族,故此在他眼中,大漠各族並不存在和平共存的關係。」

  龍鷹道:「確是個令人難以瞭解的暴君。」

  花秀美續道:「默啜曾多次重申,大漠各族的關係猶如一道狹窄的階梯,每個民族占階梯的某個位置,沒有兩個民族可分享同一的階梯。」

  龍鷹哂道:「他當然是高高在上,其他人只可臣服於他。」

  花秀美湊到他耳邊道:「他最看不起的是你們,因為被一個隻懂賣弄風情以得皇座的女人統治。」

  龍鷹暗忖如果默啜肯以一對一的方式,與武瞾生死決戰,他將會曉得自己是錯得多麼厲害。

  這個想法只能在腦袋裡轉轉,除端木菱外,他從沒告訴任何人,包括風過庭和萬仞雨兩個生死之交。

  花秀美嬌癡的道:「秀美很羡慕呵!」

  龍鷹正想著令他「心虛」的事,腦筋一時間彎不過來,問道:「羡慕什麼呢?」

  花秀美的粉拳擂了他臂膀兩下,嬌軀扭動,登時惹起龍鷹的欲念,醒悟過來,道:「我們必須好好計畫未來。」

  花秀美羞答答的道:「今夜人家不睡覺了,陪你聊到天明。」

  龍鷹故意變蠢,扮認真的道:「還有其他有用的情報嗎?哎喲!」

  花秀美霞燒玉頰,卻綻放喜不自勝的笑容,用力抱緊他,心兒劇烈地跳個不停,以無言的動作來表示十分需要龍鷹。

  龍鷹捏住她一雙玉臂,一陣幸福的暖流從她處流向他,他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出她在自己心裡激起的情感,也清楚無需語言,雙方已瞭解一切。

  他開始再撫摸她嬌嫩的肌膚,花秀美熱烈反應著,在他耳旁用一種幾乎聽不到的聲音道:「我只要求懷裡抱著的是龍鷹的兒子。」

  龍鷹翻身壓著她,愛憐的道:「思念不是挺辛苦的嗎?為何不肯隨我走?」

  花秀美喘息道:「秀美再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龜茲,這是師尊的遺命,也是秀美的心願。鷹爺呵!感情從來都是折磨人的。但人家從不後悔愛上了你,因為真正的愛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其他一切,再沒有關係了。」

  龍鷹暗歎一口氣,與花秀美的「生離」,將永遠是內心裡隱藏著的痛苦。

  他一直不敢去想她,因忍受不了由思念而來難以忍受的情緒。明天或許是抵大漠後最難捱的一天,她的離去會令他感到寂寞。

  花秀美的肢體纏他個結實,嬌呼道:「愛我!秀美要鷹爺盡情愛我。」

  龍鷹吻上她香唇時,看到她從眼角滾下來的淚珠。

  他聽著她的足音逐漸遠去,接著是馬蹄聲,在十多個龜茲武士護送下,花秀美悄悄離開,乃兄荒原舞會送她一程。

  龍鷹本要送她,但在她堅持下只好打消念頭。事實上,在這每刻必爭的時刻,因私事離開,不論時間短長,亦屬不智。

  他坐將起來,如果不是仍嗅到她留下來的氣味。他會認為昨夜只是一場春夢,人醒夢消。

  北面傳來微僅可聞大興土木的響聲,由於被屏嶺分隔,故聽不清楚。

  桑槐和他的族人經整夜的休息後。天剛亮依訂下的計畫動工,在北坡設立防禦工事。

  整個白魯族的人,只要有氣有力,都會投進工程去,為本族的存亡竭盡所能。

  龍鷹緩緩站起來,感覺麻木,似乎周遭發生的所有事,與他再沒有任何關係。

  他邊穿衣邊想,這或許就是極度歡娛後的後遺症,那是一種忽然興起的厭戰情緒。以自己的身經百戰和堅強,仍免不了,其他人的情況可想而知。

  勝利只是刹那的喜悅,戰爭本身卻是乏善可陳,即使最堅強的鬥志,在似永無止境的戰爭裡,也可忽然被厭倦的情緒征服,且會愈演愈烈,像此刻的他。

  他取來外袍,搭到肩上去。

  只有蠢材才會發動戰爭。

  忽然間,他明白了符太為何如此看不起其他人,不願過平常人的生活。人的愚蠢行為,實數之不盡。

  下一刻,他已登上魔變的至境,仿似被某神秘異力點化。

  今天他必須弄清楚敵人進攻的路線和方式,絕不容對方有可乘之機。

  同時感謝博真,不論他的寶藏是否確有其事,或是子虛烏有,但的確向離鄉別井、到千里之外作戰的精兵旅成員,提供了對抗厭戰情緒的靈丹妙藥。

  龍鷹拋開所有令他困惑的念頭,靈台晶瑩剔透的揭帳而出,重投帳外的天地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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