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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符太聳肩道:「這是貴門的不傳之術,只知其秘不可測,從沒有人練成過。」

  龍鷹道:「之所以難以練成,因為大法最關鍵的一著,是修法者必須歷經死劫,從死亡裡復活過來。」

  符太難以置信的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自己曾死過一次,再從死亡裡復活過來?」

  龍鷹道:「事實正擺在你眼前,我就是這麼般曾經歷死亡的一個人。不要以為我是偶然裡的偶然,在數百年前中土南北對峙的時代,尚有另一個叫燕飛的超卓人物,他並不懂『種魔大法』,卻曾兩次從死亡中復活過來。所以我雖曾想過你想的東西,可是卻沒有如你般困擾和苦惱,因為我曉得生命除生老病死外,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符太急促的喘了幾口氣,不解的道:「可是剛才你說過,要講的是一個曾遇上過的人。燕飛既是數百年前的人,你怎能與他碰過頭?」

  龍鷹道:「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人並非燕飛,而是一個叫席遙的人。」遂將席遙的故事詳細道出。

  對符太,他是煞費苦心,盡兄弟的道義。于符太來說,與他說什麼仁義道德、善惡之分,只是白花氣力,因他比你想得更透徹,只有向他揭露生命的真面目,方能令他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一旦他再不認為生命是漫無目的、全無意義,他極端的態度方有可能改變過來。

  符太默默聽著,不住色變,以他一貫事事不認真、事事滿不在乎的態度而言,是罕有的表情變化。可知席遙的事,帶給他多麼大的衝擊和震撼。

  說罷,龍鷹道:「有感覺嗎?」

  符太深吸一口氣後,又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沉聲道:「如果不是由你龍鷹親口說出來,我只會當作是神話傳奇。唉!世間竟有此異事?難道輪回竟然是真的?多麼難以想像呵!眼前的天地,竟然有個可逃離的出口?」

  龍鷹再問道:「有什麼感覺?」

  符太苦笑道:「現在我很亂,沒法想東西,恐怕須冷靜下來,方能回答你的問題。」

  龍鷹道:「這正是最合乎情理的答案。你是有限幾個得悉仙門之秘的人,曉得後,生命再非是那般沒有意義。我們眼前的天地,本身已是一個無窮無盡的謎,要揭開這個謎團,唯一的出路是從我們的自身去尋找,是唯一的起點,也極可能是終結的所在。正因我們仍存在著,方可以探索不存在。武功的極致,是超越自己,從而超越生命。我不知這條路會引領我們到何處去,但至少活得有趣多了。」

  符太沉吟片刻,長長籲出一口氣,仰後躺往地面,極目壯麗的星空。不知不覺間,夜色籠罩大地。

  鹿望野從未有過如此熱鬧。

  為安置精兵旅帶來的大批駱駝和戰馬,白魯族人圍起多片草地安置它們,經歷長途跋涉後,它們終於得到徜徉于水源充足的綠野的豐足安逸。

  為了隱蔽行藏,龍鷹沒有策騎雪兒返回鹿望野,改由專人送它回來,一切以保密為主。

  前天抵達鹿望野的桑槐,已向族人交代清楚現時的形勢,所以不用龍鷹再費唇舌。經白魯族包括大族長和祭司在內的長老會議決定,族內三千戰士,全交由龍鷹調度。

  在桑槐的提議下,龍鷹改裝為白魯族人,繞著鹿望野的外緣走了一遍,弄清楚綠洲的地理環境,來到一個分隔礫原和草野的山頭處。桑槐道:「要奇襲鹿望野,不管從任何一方攻來,都要經過大片草野,奇襲肯定成不了奇襲,因為我們養了大批牧犬,警覺性很高,附近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它們。」

  龍鷹記起初來甫到時被群犬狂吠的經歷,同意道:「這幾天犬兒們有沒有異常之舉?」

  桑槐道:「聽他們說,夜深時犬兒們會忽然吠起來。可知鷹爺所料不差,該不時有敵人探子接近。」

  龍鷹道:「這麼說,敵人只能在鹿望野外的高處遙觀這裡的動靜。唔!對我們的詐計非常有利。」

  桑槐隨口問道:「符太不是隨鷹爺一起回來嗎?」

  龍鷹道:「不用理會這小子,他是沒法安定下來的人,自行去探索敵方奇兵部隊的所在處。」

  接著指往鹿望野北方丘陵起伏處。那也是他來此的舊路,道:「那是最佳攻入鹿望野的路徑,有岩山做掩護,沖下山坡不到一刻鐘可抵達聖湖,再從兩邊繞湖對聖屏山狂攻猛擊。假如守寨的人數少過五百人,猝不及防下很大可能守不住山寨,敵人只要突破一個缺口,山寨肯定完蛋。」

  桑槐欣然道:「此正為我們最期待的事。」

  龍鷹道:「丹羅度用兵了得,不會如此以硬撼硬,縱勝亦勝得非常辛苦。他會用種種手段,引我們出寨去反擊他,當山寨兵力薄弱時,方會正面攻寨。」

  桑槐目光掠過位於邊緣區的一片營帳,道:「我們可將所有人全集中往寨內去。唉!但容納得了人,卻沒法容納眾多的牲口。」

  龍鷹道:「他們也可以放火燒林,我們可坐視不理嗎?」

  林木是鹿望野珍貴的財產,等若聖湖在白魯族人心中的地位,在任何情況下,他們絕不容其他人肆意搗亂破壞。

  桑槐苦笑道:「我們好像無處不是破綻。」

  龍鷹道:「這叫『知彼知己』,才能擬定應付之策。只要我們能在敵人闖進來大肆破壞之際,先一步擊潰對方,敵人能造成的破壞始終有限。」

  目光轉往東南角另一山道入口,道:「埋伏在野外而不被察覺是沒有可能的,丹羅度屢吃大虧,對此會步步為營,以求萬無一失。幸好野內處處林木,要藏起我們的伏擊部隊並非難事。問題只在如何欺騙敵人的探子,讓丹羅度認為留守山寨者不到五百之眾。」

  桑槐精神一振,道:「這個容易,我可使婦女們以樹枝和草葉紮造假人,即使在大白天,如只能在遠處看,包保可瞞過敵探,然後假人混在離寨的部隊裡虛張聲勢。」

  龍鷹喜道:「最令人頭痛的難題解決了。同一時間,我們將山寨外的營帳收拾,所有人遷返山寨。乘著調動頻繁的當兒,我們的伏擊部隊同時潛入藏身的林木裡,靜候敵人來送死。」

  桑槐點頭道:「敵人該比我們更缺乏等待的耐性,所以只要認為我們的主力已移往高昌古道,肯定立即來攻。」

  龍鷹道:「正是如此,今次我真的希望沒有低估丹羅度。」

  桑槐笑道:「我對他卻是信心十足,肯定有這支奇襲部隊的存在。」

  此時有人飛騎而至,原來是由本修阿那率領的探子隊回來了。

  龍鷹道:「如果我沒猜錯,本修阿那該是一無所得,因為若連這點道行也沒有,丹羅度怎配得起無敵之名。」

  桑槐神情輕鬆的灑笑道:「無敵?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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