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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龍鷹道:「記得嗎?博真兄剛與人角力勝出,我坐往你對面去,有人在人叢外故意以飄忽的聲音戲弄山欣,指失去的東西等於她的親生女,其時我還以為他屬傑天行一方的人,已隨傑天行離開,到前一刻我捕捉到他在東南角的說話聲,才知他仍留在我們中。」

  符太失聲道:「你看著前面的敵人,耳朵竟能關照在東南角的說話聲?這是什麼功夫?」

  博真一時仍未會意,道:「問題出在哪裡,為何不立即拿人?」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值此生死存亡之刻,有能者自應挺身而出,負責打硬仗,而此人竟龜縮不出,目下所處位置又是可藉鏡片反射朝陽的東南牆交界處的角樓,是為方便向驛外敵人暗送消息,最重要是尋得小弟開戰時所處的位置,好來個避強擊弱。」

  博真佩服道:「如果此人曉得一句話竟洩漏底細,還因此掉命,肯定非常後悔。難怪突厥人肯定鷹爺在驛內,豈知鬼使神差,奸細到客舍趁熱鬧時,鷹爺卻從前堂離開。」

  符太道:「是否敵人攻牆的一刻,方動手宰人?」

  龍鷹道:「那正是敵人中計的一刻,你們由地面潛往東牆,先知會方雄廷,做好一切準備,我在這裡裝模作樣一番,才趕去與你們會合,予參師禪一個迎頭痛擊。」

  符太和博真領命去了,看符太閃亮的臉,龍鷹很懷疑他體內流的是不是正常人的血液。

  而對丹羅度,他不得不重新估計。

  觀其佈局,他早看穿龍鷹的目標並不止于邊遨,而是將遮弩亦計算在內,故於北上的所有交通要道布下高明的探子。不過任丹羅度智比天高,也猜不到他志在拿達斯要塞,皆因那是不可能的,縱然他擁有十倍于現時實力的精兵猛將。

  丹羅度犯了與其它人同樣的失誤,是永不曉得龍鷹究竟是什麼東西。

  敵人逼近至二千步內,步兵開始增速,踏在雪地上發出整齊劃一「喀!喀!喀!」的足音,自然而然營造出進攻的節奏感和予龍鷹一方的壓逼感,不過龍鷹見敵兵每一步都深陷積雪裡,便知對方舉步維艱,走快點亦辦不到。

  兩翼來的騎兵靈活多了,在他們放騎猛進下,步軍將得到掩護,破外牆而入,如驛內不是另有佈置,敵人不單可直接攻打堂門,還可沿圍牆設置附設在角樓下的石階,撲上牆頭。

  前後東、西兩門,恰是原為軍堡的山南驛最脆弱的地方。

  龍鷹掏出折疊弓,張開,另一手挾來四箭,架其中之一於弦上。

  號角聲一轉,變得高亢入雲,充滿殺伐的意味。

  突厥戰士齊聲發喊,確有震天裂地的威勢,盡收先聲奪人之效。

  蹄聲驟起,十多股騎兵隊像十多道旋風,四面八方的朝山南驛卷去。

  龍鷹滿弓連環四箭,兩翼領前的敵騎立即有兩人墜馬,可是敵騎已成勢成形,幹掉四人或四十人,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龍鷹一聲「點火」,十多個人從驛堂擁出,有男有女,尚有個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個個手拿火炬,迫不及待地朝堆積如山、淋上火油的各類易燃雜物投過去。接著又有二、三十人輪流撲出,將早在堂內壁爐點燃的著火柴枝來個火上添油,投往熊熊起火的火陣去。

  火勢之迅速猛烈,出乎龍鷹意料之外,冒高的火舌烈焰,沖上半天,高逾牆頭三、四丈,愈燒愈烈,送出大股濃煙,在東北風和西北風刮送下,席捲整個前院廣場,廣被西南牆外的廣闊空間。

  圍牆變成了火牆。

  「砰」的一聲,不待龍鷹吩咐,以翠娘為首的後援隊,受不住煙嗆,全體退返驛堂內,關上大門。

  龍鷹本想多射幾箭,發覺煙霧雖奈何不了他,高度的熱力卻是難抵,而對方即使想用雪來救火,因缺乏適合的工具,非是一時三刻辦得到。放心的沿牆離開,抵達南牆第一座不受猛火直接影響的角樓,該處已陷進濃煙裡,二十多人全眯著眼,以濕巾綁掩口鼻。

  牆外廣闊的地方全遭濃煙掩蓋,人捱得住,馬兒也吃不消,敵騎往後急撤,但龍鷹卻感到有三個人正冒煙撲往圍牆。

  把守此處者有兩人是方雄廷的得力手下,武功高強,身經百戰,有足夠能力應付任何事。但因視野不清,要到敵人登牆來攻才醒覺,吃虧的可能性很高。

  可冒煙來攻者,必須能長時間閉氣,從此一點便知其中有如戈征、拔賀野般級數的高手。

  龍鷹心忖你們是來找死了,祭出折迭弓,向把守角樓的眾人道:「我朝何處射,你們隨我一起發箭。」

  眾人忙彎弓搭箭,依他箭鋒所向瞄準愈趨濃密的煙霧。

  前院廣場陷入火海,火舌亂竄,一發不可收拾。

  龍鷹喝道:「發射!」

  近三十枝勁箭,沒入下方的濃煙去。

  慘叫聲傳來,只是一人中箭的聲音,而不論傷勢如何,一旦沒法繼續閉氣,肯定會給濃煙悶死,武功不能起任何作用。

  到所有箭矢離弦,龍鷹方以連珠手法射出四箭,卻是望空射去,因敵人知被發現,慌忙後撤。

  臨死前的淒厲慘叫,在五百步外傳來,另一人只悶哼一聲,避過要害。

  龍鷹哈哈笑道:「戈征兄!不送哩!放心,箭鋒尚未淬上劇毒。哈哈!」

  聲音遠傳,響徹驛內外。

  此為龍鷹心戰之術,對勞師長途跋涉而來,又折騰了半晚的疲兵,可收攻心之效。

  戈征乃突厥族的首席刀手,地位相等于萬仞雨之于中土武林,連他也在龍鷹手上吃大虧,怎不教敵人心寒膽落、志氣被奪。

  另一個作用,是讓參師禪清楚他的位置,可放心攻打東南的角樓。

  下一刹那,他已沿南牆飛馳,三下呼吸,抵達目標角樓。

  博真和方雄廷躲在敵人目光難及處的一邊,枕戈以待。

  博真用的是長槍,方雄廷使馬刀。

  武技最高強的十多個人,均在角樓裡嚴陣以待。

  攻至最近的一支騎兵,離圍牆不到五百步遠,方雄廷一聲發喊,遠近牆頭百箭齊發,朝敵灑過去。

  符太挨著角樓一邊牆壁懶洋洋的坐著,似正激烈進行的攻防戰與他沒半絲關係。

  博真和方雄廷見龍鷹到,立即現出松一口氣的樣子。

  敵騎紛紛中箭,人仰馬翻,仍有以千計的敵人急沖過來,像浪潮般難以阻擋。

  博真向龍鷹道:「點子給收拾了,果然袖藏銅鏡。本想留他一命,卻給符老弟一掌拍斃。」

  符太舉起右手,若無其事道:「是我的手不好,癢了。」

  龍鷹此刻哪來閒情和他計較,道:「放火燒東廣場,參師禪來了。」

  方雄廷毫不猶豫的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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