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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蓬」的一聲,位於客舍中央的烽燧台,燃點成功,望空噴濺熊熊烈焰,照亮了山南驛,將高牆的影子投往四面八方,營造出煥發一新之勢,山南驛宛如從沉睡裡蘇醒過來。

  突厥人立陷三難之局,在大敵窺伺一旁的情況下,攻擊有高牆維護、萬眾一心、拼死反抗的山南驛乃智者不為的事。如先集中全力攻打高崗,又怕藏身驛內的龍鷹趁機逃走。僵持下去將更不利,瀚海軍駐有回紇重兵,見烽火大舉來犯,除倉皇撤退外,再無另一選擇。

  將山南驛重重圍困,本為萬無一失的戰略,現則變為兵力分散,力不從心。

  龍鷹移到符太后方,笑道:「符兄厲害。」

  符太歎息道:「原來在戰場殺敵,是這般好玩,符某上癮了。」

  龍鷹苦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符太興致盎然的問道:「其它人是怎樣講的?」

  龍鷹道:「大多是殺人殺得麻木了,沒有表情,心倦神疲,少有像你如嗜血食人獸般亢奮高興。」

  符太怪笑道:「龍鷹損我哩!符某自少便異於其它人,這點我是承認的。噢!活得不耐煩的傢伙又有動作了。」

  龍鷹淡道:「是否從前後兩軍各調一千人,分從兩側緩騎逼過來?」

  符太一怔道:「你又不像我般用眼在看著,竟可如我般清楚!」

  龍鷹仰首觀天,悠然道:「最接近我們的千人騎隊,正詐作重整陣腳,實則分出一半軍力,當兩翼攻擊軍分自兩側和後背繞擊而來之際,漫坡殺過來,那時我們即使不是兩個而是兩百個,也會被敵人鐵蹄踐成碎粉。」

  符太細察敵情,難以置信的道:「果然如此,你今次掌握得比我更準確,真是猜出來的嗎?」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參師禪不論才智武技,均差不了我多少,為何每次遇上我,總會吃大虧呢?」

  符太道:「這種事竟可有個合理的解釋?」

  龍鷹道:「當然有,就是他永遠不明白我是什麼。」

  符太皺眉道:「你像在警告我。」

  龍鷹坦然道:「正是警告你。你這傢伙我行我素,視天下人如無物,愛幹什麼便幹什麼,想和我合作嗎?請守點規矩,如弄砸事情,不論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有辦法掘你出來,取你的小命。明白嗎?」

  「嗖!嗖!嗖!嗖!」龍鷹望空連射四箭,朝正面衝鋒,遠在千二步外的敵人投去。

  符太眯著眼瞧著,臉現冷笑。

  四聲慘叫,同時響起,以符太之能,亦完全分辨不出先後,他不但看呆了眼,也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最接近他們的敵隊,經剛才的交鋒,人數減至九百許,分三組,每組十多列的打橫排成衝鋒陣勢。前排離山南驛南牆約千多步,本是後排的離符太的位置逾千五步,此時因後方符太和龍鷹的威脅,最接近的五列騎隊改為面向高崗一方,舉起盾牌,護著身體,加上頭盔甲胄,一般箭矢奈何不了他們。

  龍鷹舍近圖遠,箭矢落點竟是最前一排面向驛牆敵軍處,離他們至少二千五百步,且在射出的角度上故意賣弄,先發的射往最高處,令射出的箭雖有先後之別,但命中目標的時間竟是分毫不差的同時命中,四敵被從高空彎過來的箭貫頸背而入,倒跌下馬。

  敵隊一陣混亂,馬蹄踢得積雪紛飛。

  向符太展露驚天箭藝後,龍鷹改為隨意發射,右手從身旁的箭筒取箭,每次四枝,連珠發射,射程廣被敵隊,九百多人全成為他的活靶,馬背上的騎士紛紛中箭墜馬,戰馬則受驚跳蹄,陣不成陣,又不曉得該躲往何處去,更不要說朝高崗衝殺,配合兩翼殺奔敵人的己方部隊。

  兩翼各二千人仍來勢不止,如兩股旋風般衝殺過來,至離丘坡千多步處,扇形散開,漫野殺來,雪粉濺起,迷茫一片。

  符太道:「現在該怎麼辦?」

  他尚是首次徵詢龍鷹的意見,顯是被龍鷹剛才的一手震懾。

  龍鷹感應到參師禪,正和十多個高手從山南驛的另一邊趕過來。參師禪將攔截的主力擺在山南驛北面,合乎情理,龍鷹若要逃亡,自該取北上而非回到南方。

  龍鷹輕鬆道:「能殺多少人便多少人,然後我們回到驛內去,死守至援軍抵達。」

  符太別過頭來瞧他,雙目異芒閃爍,唇角逸出詭譎的笑容,歎道:「是你說的,能殺多少個便多少個。」

  說畢一閃不見。

  龍鷹拿這妖性難馴的邪人沒法,施展彈射,越過近三十丈的空間,在速如鬼魅的符太頭頂趕過他,朝敵人投去。此時他們一上一下,離敵只余千多步。

  敵方驚呼聲起,十多個較機靈的忙收盾取弓,朝呼吸間已進入他們射程的兩人拉弓射箭。

  如果在正常情況下,只箭矢足可粉碎兩人的正面強攻,可是給龍鷹遠距射殺六、七十人後,大部分火炬均隨主人掉往地上,還燒起多處火頭,戰馬失控,精銳之師頓變烏合之眾,無法發揮平時的小半戰力。

  龍鷹再一次彈射,避過迎頭射來的箭,倏忽間破進敵陣,駕輕就熟的奪馬取矛,挾馬左沖右突,左右手長矛展開,擋者披靡。

  符太一臉不服氣的緊迫在他後方,學他般輕易奪馬,硬將一敵擠得骨折肉裂的噴血墜馬,讓出空馬背,然後拔出一直未動用過掛在背上的古劍,隨手一揮,削斷兩枝分從右側和後方疾刺過來的長矛,猛地長劍脫手射出,戳入一敵胸膛,護胸甲竟不起絲毫防禦作用,下一刻古劍已倒飛回他手內,原來竟有如天蠶絲般的幼索,連系著他的手和劍把。

  此劍長達五尺,比一般劍長了至少一尺,劍身狹窄,只比風過庭的彩虹天劍厚些許,劍體晶瑩,密佈渦漩紋樣,鋒快輕盈,令人見之心寒。

  際此深陷敵陣的一刻,又開始對龍鷹生出些微敬意,符太乖乖的為龍鷹斷後,使龍鷹可集中力量,朝敵方前陣殺過去。

  敵人一時間怎弄得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在黎明前的暗黑裡,敵人只可憑本能做出反應,沒法組織反擊、阻截的戰術。

  攻往高崗的兩隊騎兵,仍未曉得人去崗空,漫坡的奔殺而上。

  那邊廂正門外的敵帥,一時間亦弄不清楚這邊正發生什麼事。

  只有龍鷹感應到參師禪一眾人等已繞過正門,正全速朝他們趕過來。如給他們纏上,他和符太肯定沒命。

  龍鷹仰天笑道:「參兄太辛苦了,大家都辛苦,恕小弟失陪一會兒,稍息片刻後再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向後面的符太招呼一聲,同時飛離馬背,投往敵陣之外,離驛牆只千步之遠。

  參師禪領先策騎奔出,鐵青著臉,動了真怒。

  三十多騎追在他後方,希望憑馬力,在龍鷹兩人抵達驛牆前,截著他們。

  形勢立即扯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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