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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一切化為波動。

  三箭接續離弦,每箭都是最勁速的波動。龍鷹的精、氣、神緊鎖對方主帥,此人肯定是突厥族出類拔萃的高手,殺他並非易事。

  因他身處三丈上的夜空,故射程遠擴,更是難防。當他沒入上方的黑暗裡,敵人壓根兒不曉得他在幹什麼,有如他忽然消失。

  龍鷹生出歷史重演的感覺。

  昔日在大運河,與橫空牧野的使節團乘樓船南下,被大江聯三艘性能優越的戰船趁夜色從後追擊,他便是憑投石機之力彈上高空,再從高空發射火箭,燒船兼令對方無所遁形,變成活靶。其時如不能命中目標,船沉人亡的將是他們;現在的情況如出一轍,幹不掉對方的龍頭,雙方勢陷苦戰之局,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龍鷹天然地晉入「魔變之極」,如水到渠成,嵌入另一個奇異的空間,在這個武道層次,敵我的分野消失了,距離和遠近失去平常的意義,生命是充盈活力的波勤,隨情緒、意志、氣場和勁氣而改動。

  在這一刻,集過去數年轉戰天下的成果,加上女帝的啟悟,他於無可突破的「魔變之境」上再攀一步,魔功深進一層。

  他閉上眼睛,從最高點下落,同時分心三用,一邊掌握著敵帥的動靜,另一邊卻聆聽著仍在旋轉不休、破開重重敵人的接天轟的去向,並推測其力盡的墜下點。

  手上仍留有一箭。

  敵帥的精神波動驟現劇變,不愧高手,矮身前移,第一箭險險在他頭頂掠過,後面另一將領躲避不及,被箭矢穿過面門,連慘叫也來不及,朝後墜跌斃命。

  主帥及其附近的將領親兵,人人惶恐不安,縱目四顧,看是從何處射來的冷箭,另一枝箭從稍微有異的角度投來。

  主帥早祭出馬刀,朝上削去,「當」的一聲,雖然劈個正著,卻被勁箭蘊含的強大勁氣,硬撞得往旁挫退,還半邊身發起麻來。

  他的情況全落入龍鷹的靈覺內,於離地兩丈處,射出最後一枝箭。

  慘叫響起,因主帥移離本位,第三枝箭找到替死鬼,從天而降,貫穿肩頸射入另一兵將體內,勁氣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

  前線、中陣的敵人,全朝慘叫聲傳來的後陣瞧去,只見包括主帥在內,人人面現惶恐之色,正搜索黎明前的夜空。

  人人都生出不真實的感覺。

  就在此時,一枝箭似從無而來,忽然出現,速如電閃,眾人甫驚覺時,已穿過主帥護頸的盔甲,從頸的另一邊鑽出去。

  主帥手持的刀掉往地上,雙手軟垂,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持他,仍四平八穩地多立半刻,才在眾突厥戰士數百雙眼睛呆瞪著下,傾金山,倒玉柱,往後仰跌。

  龍鷹降落在一個仍魂飛魂散的突厥戰士肩頭處,藉再施彈射運功震斷他的心脈,朝接天轟投去,乘機以突厥語喝道:「我龍鷹已幹掉突厥人的頭子哩!」

  聲音遠傳這邊綠洲的每一個角落。精兵旅的士氣立即攀上沸騰點,齊聲發喊,全速衝刺。

  另一把雄壯的聲音在對岸響起,以突厥語狂喝道:「兄弟們上!不留俘虜。」

  喊話的是林壯,與龍鷹的高喝隔河呼應,頓然生出戰局已全控制在龍鷹一方的錯覺。

  龍鷹淩空一個翻騰,連環踢飛三敵,這才落到接天轟處,於十多個敵人撲上來前,接天轟被他挑起,落入手裡,且以迅疾無倫的手法分之為二,戈矛合體者長達八尺半,波卷形刃的一截是六尺長,倏忽間已化為繞身疾走的光影,硬撞入敵叢之內,殺得對方人仰馬翻,心生寒意。龍鷹在他們眼中已變成無所不能的索命惡魔,非是任何人力所能抗拒,更是永遠不會被擊倒的。

  正因主帥被奪,人人失魂落魄,心膽俱喪,才會有此可怕感覺。

  精兵旅分於兩岸殺至,怒潮般淹沒敵人,一方士無鬥志,另一方氣勢如虹,加上右岸早被高手團突破,捱不了幾下呼吸的時間,突厥軍的前線兵陣立告崩潰,敵人四散奔逃,大部分人連兵器都丟棄,只求能登上馬背,有多遠逃多遠。

  混亂擴散往中陣和後陣,在群龍無首下,恐慌瘟疫般散播,兵敗如山倒,當後陣的戰士掉轉馬頭、爭先恐後地逃離綠洲,勝敗已是清楚分明。

  龍鷹等追殺至綠洲邊緣,太陽剛從地平露面。

  此役殺敵六百餘人,雖未過半數,卻獲得大批糧資、箭矢和兵器。而成功逃離綠洲者,並不等於可活著回到草原區。

  龍鷹一方傷百多人,其中五人更有性命之險,幸而全給搶救回來,龍鷹也為此使盡醜神醫的渾身解數。

  有如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憑著高明的戰術,龍鷹又是身先士卒,兌現了他「不失一人」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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