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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三聲箭響,龍鷹以閃電般的高速從折疊弓勁射三箭,沒入漫空雪花的高處,接著一勒雪兒,領著眾人旋風般朝西馳下崗坡,投進茫茫的風雪去。

  又回到無邊際的沙漠了。世上沒有一個地方,比乾旱不毛的沙漠更沒有生機。偏是這麼的一個可怕的世界,不論你離開它有多遠,仍在心底暗處偷偷地惦掛著。只有在那裡,你才會毫不懷疑自己仍活著,才明白能吸下一口氣,是多麼值得珍惜,那種被死亡形影不離緊追後背的滋味,永不會被磨滅。

  破曉時分,龍鷹一方為伏襲馬賊組成的突擊團,沿著一條乾涸的河床朝西北走,當太陽驅散了寒夜,令人沮喪的炎灼君臨大地,看著坦平如砥的沙石地面往八方延伸至無限,陪伴他們的只有眩人眼目的陽光,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應有的顏色。

  不論何等堅強勇敢的人,到這裡亦抖盡了勇氣,他們以恒定不變的速度,不住朝廣闊無垠的茫茫沙海深進,直至趕上已紮營休息,並架起布帳遮擋無情陽光的隊友們,人馬方有休息和補充糧水的機會。

  二百多頂營帳,二千匹戰馬,本該聲勢浩蕩,可是在沙粒的海洋裡,卻顯得渺小而可憐。

  在管軼夫的領導下,隊員以帶來的材料繼續編制供埋伏用的藏人大籃子。有份負責對付馬賊者,全躲入帳內休息,帳頂上架起塗上白漆的防熱布,藉反射陽光減輕熱力,可是不到兩個時辰,帳內已熱近蒸籠。

  龍鷹鑽出帳外,達達迎上來道:「報告頭兒,我們已找到最佳的埋伏地點,正動手佈置,最重要是伸往沙面的通氣管,否則不用敵人動手,自己早悶死了。」

  龍鷹道:「你覺得很好玩嗎?」

  達達眉開眼笑道:「不是好玩,而是非常好玩。為了追隨鷹爺,這年來小子勤練漢語,還有武功。嘿!小子想參與今次的行動。」

  龍鷹輕描淡寫地道:「沒問題,只要你能跟在我左右便成。」

  達達面露難色,道:「鷹爺在敵陣裡神出鬼沒,我怎跟得上?」

  龍鷹心忖天山族人純樸老實,不會為求達到某一目的而說違心的話,心中歡喜,拍拍他肩頭道:「我會照顧你哩!」

  達達歡天喜地地去了。

  風過庭來到他身旁,道:「終究要讓他去見見場面,現在他等於荒原舞半個弟子,我試過他,有很高的天分,潛力無限。」

  龍鷹想起小魔女,又想起大江聯的複真和羌赤,而自己則正在對付他們的族人,心中湧起沒法說出來的感受。他點頭道:「我有辦法造就他,先讓他增加實戰的經驗。」

  風過庭道:「你我放手殺敵,由荒原舞來照顧他。」

  龍鷹道:「思家嗎?」

  月靈、紀乾等全隨隊到了高原去,以避過中土在醞釀著的政治風暴。

  風過庭笑道:「在下不像你般可分心二用,故習慣了面對強敵時,不去想其它東西。」

  覓難天、林壯、丁伏民來到他們旁,覓難天道:「時辰到了!」

  龍鷹目注正沒入西邊沙平的炎陽,與沙漠黑夜永不分離的寒風開始逞威,心中卻另有感觸。

  時辰到時,確沒有任何人力可改變老天爺的意旨,胖公公一句「是時候哩」,由此引發出來的,便如一股可沖倒任何障礙的洪流,成無可逆轉之勢。

  龍鷹向林壯和丁伏民道:「與虎義緊密合作,他的意見,就是最好的意見,抵貞女綠洲後,守得住便是全勝,勿要追擊,至緊要保存實力。」

  林壯道:「敵人仍有能力逃往五十裡處的呼兒綠洲去。」

  風過庭道:「在蜂窩般的沙地開戰,我們占不上多少便宜。」

  丁伏民道:「我們可否分一半人,先去佔領呼兒呢?」

  龍鷹道:「不論馬賊如何折損,只要有一半人能活下來,軍力已是我們的三倍。當攻不下呼兒便要死,這批慣在沙漠作戰的賊子,必人人奮不顧身。我們縱能分一半人,長途跋涉地去守衛呼兒,沒足夠休息敵人已亡命殺至,兵力又在我方六倍之上,肯定守不住。在到達拿達斯要塞前,我們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明白嗎?」

  兩人轟然答應。

  龍鷹等策騎馳至,百多個負責佈置的隊員各牽馬兒,正準備離開歸隊。

  看他們滿意的神色,知諸事佈置妥當,可是他們聚集處,在火把光照耀下全無異樣,令人摸不著頭腦。

  龍鷹從雪兒背上翻下來,摟著馬頸道:「雪兒乖,要聽叔叔伯伯們的話,爹遲些再來哄你。」

  雪兒輕嘶噴氣,似聽懂他的話語,使眾人嘖嘖稱奇。

  荒原舞道:「『沙藏』設於何處?」

  百多人一起得意地笑起來,氣氛熱烈。

  龍鷹歎道:「確是了不起的設計,老荒你正站在其中一個『沙藏』上,一共四十一個『沙藏』,由東至西分四排列布,蓋面鋪上六寸厚的沙,因著藤蓋的彈力,踏上去絕覺察不到分別。」

  百多人一起呆瞪眼睛。

  管軼夫歎道:「所以馬賊的拿手絕活,對鷹爺起不了半點作用。」

  有人低聲道:「鷹爺懂的是什麼武功?」

  眾人聞之大笑。

  龍鷹喝道:「啟蓋!」

  所有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移開蓋面,現出地面下兩尺深、寬三尺、長六尺的藏人空間。由於空間有限,只能攜帶刀劍等輕兵器。

  龍鷹吩咐負責的漢人軍頭道:「青莊你關好蓋子後,檢查一遍管子在透氣上沒有問題,立即離開。」

  謝青莊領命去了,他是丁伏民的副將,為人穩重。

  到人人躺進「沙藏」,龍鷹才躺進去,蓋子闔上,將他關在一片漆黑裡,感覺直如被人埋葬。

  他聽著己方人馬的離開,不像其它人般,他沒有用通至地面上的管子呼吸,展開胎息之術,晉入深沉的、介乎醒與睡間的狀態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先是感到輕微的震動,接著是駱駝踏地的聲音,似打雷般。

  龍鷹醒轉過來,感到大隊人駝,正從左方半裡許處經過。

  龍鷹耐心等待,暗中計數,到最後一隊經過後,一握重刀,運勁移開蓋子,從藏身處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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