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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六


  一艘形似飛魚,長二十米的小型晶玉潛艇坐落船廠廣闊空間的中央位置,安放在造船架上,艇體以精緻晶玉製成,內中的反應爐肯定是極子級的,性能尤在思古號的動力系統之上。除此之外,潛艇本體大致上與一般晶玉艦無異。但特異之處在其艇腹底部安裝著一個奇異的裝置,有點像外置的「魚雷」,呈圓筒形,長五米、直徑二米,令我想起當年初遇大黑球時,他將我射往穴蟾星的飛筒。照我猜想,這個魚雷亦該負有相似的任務,只不過射的是龍馱,讓他在晶玉能量的保護下,直闖海深。魚雷的晶玉質,更堅定我這個想法,其能量構成雖及不上現在保護著我心愛女王的玉精,但已相差不遠。龍馱千河萬系的擄晶玉侯回來,就是要逼他提煉出這種晶玉的精華能量,現在已克竟全功。

  龍馱發言了,說的是阿米佩斯語,因為物件是他身旁的晶玉侯丹默尼姆,道:「侯爵,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沒有令我失望。這艘糅集了帝國、阿米佩斯和魔洞部三國之長的飛船,代表的正是最尖端的宇航技術,能在任何環境裡飛翔,我現在就將她命名為『九色號』。即使遇上大帝號,如果作戰的空間是生命汪洋的內海外空,大帝號也要難逃死劫。」

  我頓時感到不舒服,不是怕了什麼九色號,而是覺察到龍馱建造此艦不只是為深進汪洋般簡單,其某個陰謀詭計的關鍵部分,針對的是我。

  晶玉侯丹默尼姆是個瘦高個兒,有一頭濃密的紅發,面目清秀,此時一臉沮喪疲倦的神色,可見他曾吃盡苦頭,在迫不得已下為龍馱工作。頹然道:「可以放我走了嗎?」

  龍馱淡淡道:「我一定會依承諾放你走,只是你的工作還差一點點。」

  晶玉侯不滿的道:「大帝不是說過,只要我提煉出足夠分量的玉精,便可讓我毫髮無損的離開……」

  龍馱截斷他的話道:「正是在分量上出了問題,我還須借助你超凡的探測能力,助我從汪洋裡找到一塊遺失了的玉精。」

  接著又道:「我現在將為九色號進行最後的提升工程,你回到居所休息,等待我的命令。」

  我整個頭皮都在發麻,心呼好險,我已大致猜到龍馱的手段了。

  我在晶玉侯的囚室現身,令他大吃一驚。我微笑道:「我是伏禹!是來救你的。」

  他從能量床彈起來,又驚又喜的道:「你怎麼可能瞞過龍馱?他就在基地內。」

  我的能量進入他的真身,解除禁制,道:「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九色號的改造上,無法分心到其他事情。時間無多,你必須依我的話去做。」

  晶玉侯絕處逢生,連忙道:「請指示!」

  我被裝在重力箱內,送往生命汪洋。我不敢妄用神遊力去偵察箱外的情況,怕惹起龍馱的警覺。現在晶玉侯該已脫離險境,當時龍馱正全力改造九色號,我趁他無暇分神的時候,將晶玉侯分解送進夢還體內,由它載著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我則化身為晶玉侯,肉身結構與真晶玉侯沒有絲毫分別,只差一個假心核。

  龍馱花了十個宇宙年,使九色號變成最能適應生命汪洋的超級戰艦,顯示他在過去數百萬年對汪洋下的苦工並沒有白費,雖然仍未能逆轉他自己與汪洋天性相克的情況,但借著九色號這樣一個「飛艦載體」,在很大程度上等於解除了汪洋對他的克制。他的計策的確非常毒辣,且不愁我不上當,依我猜想,他是要親自駕駛九色號深進汪洋,藉由晶玉侯找尋玉精的異能,尋得受玉精保護的女王真身,毀掉她的烙印,殺死她後,再以她的真身為載體,等於變成了她,待我自投羅網。這是個無懈可擊的陷阱。

  我進入休眠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猛然蘇醒過來,夢還回到我的心核去,能量抖顫了一下,表示完成了送走晶玉侯的任務。我和它心意相通,不用我表示,它已變成我的假心核,與晶玉侯的心核全無二致。當年在飛洞黑龍藏布的空間囚籠內,我們就是以這個方法製造出假心核,讓絕色投進去,致黑龍藏布連性命也輸掉。宇宙間,只有夢還由此異術,變成可瞞過絕色和黑龍藏布的假心核,令我冒充晶玉侯而不露任何破綻。

  運送我們的巢艦不斷減速,最後停止下來。我也不由得有點緊張。能否瞞騙龍馱?就看此刻。

  生命汪洋變得更狂暴了,金光燦爛眩目,令人不敢逼視,海面激起的巨浪卷上數十萬地裡的外空,濺起的水花,彈至數光年之外。在生命微子這樣激烈極端的動態下,恐怕沒有生物,包括源自生命汪洋的阿米佩斯人,敢冒險進入汪洋。現在離芙紀瑤所說的生氣之風誕生之期不到一萬年,就現在的情況看來,生氣之風肯定正在海深處醞釀成形,否則汪洋不會變成如此模樣。

  外空充塞著橫闖亂竄的能量急流,熱力直逼太陽表面的溫度,包圍著汪洋十多萬光年的外空部分,變了一個沸騰狂暴的微子湯,帝國的軍團只敢在十萬光年外的空間佈防,汪洋及周遭的空間成了無人地帶。難怪龍馱要製造能在這樣情況下深進汪洋的晶玉潛艇。我則是暗叫僥倖,因為我從沒有想過汪洋會變成這般難以親近。我雖然比龍馱有條件硬闖海深,卻是後果難測,可能未到海深便已力盡。

  十多個帝國戰士押解我離開巢艦,朝虛懸空中的九色號飛去,而我則差點認不出前方的飛船就是米什星系基地內的晶玉飛船,一時看得目瞪口呆。九色號唯一沒有大變的是外形,但已是脫胎換骨的另一回事。她的船體大致保持魚形的流線型,但些微的修正令她進一步吻合宇宙某一難以形容的物性,線條變得更流暢、更具活力,以達致最高的靈活度,宛如活了過來的生命體。船體再沒有半透明的晶玉質感,而是轉化為流動著九色能量半液態狀的奇異物質。其能量再非一般的極子能量,而是宇宙最精緻的九色能量,充滿爆炸性的動力。龍馱並沒有誇張,在生命汪洋的特殊空間狀態下,由於大帝號沒法搖滾,他的九色魔艦確有追上大帝號的超凡能力。

  九色魔艦在前方緩緩擴大,予我的震撼力亦不斷增加。由墮落城涅尼迦南之星的虛擬遊戲,到眼前的九色魔艦,龍馱表現了絕不遜于黑龍藏布的智慧,其魄力手段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陰謀佈局巧妙至毫巔,即使是他的敵人也得敗得口服心服。而他最厲害的是無所不知的能力,在我以為勝券在握之際,整個主動權仍把持在他手中。正因他清楚我心愛的女王在玉精的保護下密藏海深處,又曉得我會在新的生氣之風吹離汪洋時回來令她復活,才有眼前天衣無縫的陰謀。

  幸好百密一疏,由於龍馱本身與汪洋天性相克的影響,沒法在汪洋以神游力搜索女王,故不得不擄來阿米佩斯人最高明的晶玉師丹默尼姆,因緣巧合下被我識穿他的佈局,且取丹默尼姆而代之,現在更和他共闖生命汪洋,世事之巧妙離奇,莫過於此。

  九色魔艦上蓋打開,開啟我進入的門道。我特別留意艦腹的「魚雷」,仍然保持玉精級的能量體,但其內貫注九色能量。可以想像當它命中大帝號時所發揮的威力,肯定可毀掉大帝號的船體。可惜龍馱並不知道大帝號已不存在,真想看他知道時的反應。

  龍馱的神遊力起動了,內內外外的掃視我,一閃而逝,顯然只是例行的謹慎,並不是懷疑我。過關了!我落坐在他身旁的能量椅。駕駛艙就只得兩個座位,在此一刻,我成為了他唯一的夥伴,那感覺實在古怪。

  上蓋合攏起來。在龍馱神遊力的控制下,九色魔艦起航,瞬間已達到百倍光速,朝汪洋飛去,速度還不斷遞增。我感覺著魔艦動力和戰鬥系統的運作,禁不住心中讚歎。如果在擊潰聯軍的淡瑪星河之役中,他坐的是這艘九色魔艦,恐怕候鳥號亦難逃毒手。龍馱不愧新的戰神,他的強項之一是學習能力,九色魔艦確是集三國之長的超級鬥艦,是他經過數百萬年對汪洋研究後,創造出來在汪洋的環境裡最可怕的戰爭工具。

  微子撞上前舷窗,濺起點點光雨,九色魔艦就像逆流而上的強壯惡魚。龍馱在旁默默操控魔艦,至少在此刻,我感覺不到他的邪惡,只覺得他是令人難解的謎般生物,比黑龍藏布更令人難以瞭解。我至少可大致掌握黑龍藏布的渴望和目標,但對龍馱心中所思所想,卻近乎一無所知。

  定下神來,我開始感覺到和龍馱玩這個遊戲的趣味性。最妙的是,不論我如何開罪他,他也不會動粗。我冷冷道:「找到汪洋裡的玉精後,你會殺了我。對嗎?」

  龍馱淡淡道:「你還沒有那麼重要。殺你或不殺你,對我沒有任何分別。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因殺你而背負毀諾之名。何況你根本沒有選擇,不依我的吩咐去做,我可立即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找塊玉精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只能相信我,尋得玉精後,我保證會放你走。」

  我從容道:「如果你是漠壁,又或真是漠壁和秀麗的兒子,我至少信你一半。不過據傳聞,你是曾被困在黑空的邪魔,盜竊了他們兒子的生命體,是徹頭徹尾不講道義的邪惡生物,教我如何相信你的所謂承諾?而你這麼大動干戈的俘虜我,為的只是塊沒什麼大不了的玉精嗎?這種鬼話沒有任何生物會相信。他媽的,我受再大的苦也不會助你尋得玉精,看你能奈我何?」

  龍馱朝我瞧來,九色瞳仁在斗篷的黑暗空間內彩芒劇盛,沒好氣的道:「不要裝模作樣了,對你的一切我已摸個一清二楚,你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生物。說出你的要求吧!我會儘量令你滿意,以顯示我沒有絲毫殺你之心。」

  我心中好笑,道:「先解開我的禁制,由我操縱九色號,然後我會告訴你為你找尋玉精的條件。」

  「蓬!」九色魔艦破開波濤洶湧的海面,進入生命汪洋的淺水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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