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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第十二章 零距離的關係

  我呆立天象城以前在星球上的位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一度氣象萬千坐落於此的偉大城市,已消失無蹤,豐富多姿、河流穿奔的草原綠野,亦隨之成為過去。

  展現在四面八方的是寸草不生的遍地黃沙,夾雜著各種奇形怪狀的風蝕岩堆,星系太陽仍如常的照耀大地,卻沒法穿透被風沙彌漫的天空。狂野的風肆虐施威,在犬牙交錯的岩堆空隙間任意穿越,激發出有如鬼哭神號的尖銳呼嘯聲,地暗天昏。

  我感覺到沙土下深處天象城的遺跡殘址,依計算,天象城的毀滅該在七十萬個宇宙年前發生。這是典型的魔洞部作風,但我曉得毀滅者並不是他們,而是拜廷邦。

  在星系的空間,充塞著阿米佩斯人晶玉艦和拜廷邦巢艦分解後遺下的殘屑和粒子,可以想像當時天象城的阿米佩斯人為保衛這座美麗的城市,與入侵的拜廷邦人展開最激烈的戰鬥。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天象城是阿米佩斯人最古老的城市,他們心中的聖土,漠壁既一心要合併拜廷邦和阿米佩斯王國,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破壞阿米佩斯人心中地位最崇高的城市,那等於聖土地球之于我們銀河人,是最不可原諒的褻瀆。何況秀麗怎容許漠壁這樣做?即使漠壁和秀麗的超級生命體兒子已經降世主事,亦不致甘冒阿米佩斯人的大不韙去幹這種令阿米佩斯人髮指的惡性,他如何向母親交代?而事實則是天象城的確塵歸塵、土歸土,再不復存。

  我的頭皮在發麻,隱隱感到現實的情況遠比我想像中的惡劣,一個我無法臆測猜想的形勢出現了。

  就在此時,一股冰冷邪惡的感覺像浪潮般入侵我的思感神經,蔓延全身。我差點打冷顫,不寒而慄。雖然感覺一下子消失了,但我心中的懼意卻是有增無減。

  在飛進星系的一刻,我的思感能正全面運作,直至此刻,如有生物進入一萬光年的思感半徑,肯定沒法避過我的偵測,管他是漠壁還是上參無念。如此神通廣大的生物,比起上參無念猶有過之,甚至不再黑龍藏布之下。他是不是正在附近的空域呢?

  思感網忽然察覺能量變異,旋又消失,如果我不是正聚精會神偵測遠近,或許會忽略過去。我察覺在二千光年河系外空處,一艘碟型巢艦從光明空間躍出,片刻後又潛往黑暗空間去,透露出鬼鬼祟祟的味道。

  依常理,連續的躍進和潛入異空對宇航艦的耗損最大,在一般正常情況下,宇航艦離開異空後,會讓航艦在正空間飛行一段時間,好使艦體的護盾恢復穩定,強如星鷲也要遵從此一法則。巢艦的船體,就是拜廷邦人的身體,耗損便是對他們的傷害,更要依法而行,除非他們須避過敵人。但我感應不到其他艦隻或生物,他們要躲避的是我嗎?難道剛才偵測我的生物,正身在巢艦內?

  我離開星系,潛入黑暗空間,向目標巢艦施展季候式的極速投射。

  我追著巢艦從黑暗空間躍返正空間,心中大訝,這艘直徑二十地米的巢艦雖然性能超卓,組成的拜廷邦人均是精銳,卻沒有特級高手在艦內指揮大局,為何卻像每次都感應到我似的先一步躲避,且清楚我實力般一意逃走呢?

  數十道毀滅性射線從艦體瞄準我射來,反應迅速淩厲。

  現在我位處於分野區,值此拜廷邦全力入侵阿米佩斯王國的時候,敵人援軍大批趕至的可能性極大,我必須趁對方勢孤力弱的一刻,速戰速決。

  上一次與巢艦作戰,是超級宇艦拜廷號,那是一百四十萬年前的事。

  在這段期間內,我不論在識見、歷練、經驗、火候和功力上,均有長足的進步,早非昔日的半熟地母陽魂,遇上我,算他們倒楣。

  因天象城被毀,芙紀瑤生死未蔔而來的積憤熔岩般爆發。剎那間,敵艦已被我的力場緊緊鎖死,艦速和攻擊力都被我極子力場的重力牽制。

  我首次在敵我對仗中製造出戰鬥的空間,這是從黑龍藏布處偷學回來的。在宇宙之心的這段日子並沒有虛度,一邊為大黑球療傷,同時將從塵海到宇宙之心途上徵集的大量粗極子,提煉為最精微的極子能量,突破千節能量的儲備,又更深入去瞭解宇宙之心的空間結構,創造出自己的「空間魔法」。

  我尚未能如黑龍藏布般隨心所欲的扭曲空間,但已能藉由將空間極子化,令空間「傾斜」。對方除非能破開空間,否則不但沒法脫身,也不能逸進異空去。空間的範圍廣闊度只有二百分之一光年,呈圓形,像個囚籠似的困死對方。

  一個閃身,對方攻擊全部落空,我的思感神經以神遊的速度運作,對方的反應落在我眼中變得緩慢不堪。我的神遊力沒法透穿敵艦強大的護盾,唯一感應到的,是敵人的恐慌,下一刻我已繞過敵人另一輪攻擊,直撲巢艦。

  夢還來到我手上,化為利刃。夢還也再不是以前的夢還,與我水乳交融,夢隨心動,心隨夢行,再難分彼我。夢還命中巢艦外殼的一刻,鐳射電雨四濺,對方的護盾激烈頑抗,我則不住催送極子能量,一層一層的剝開、撕碎、溶解敵盾。對付這麼一艘巢艦,我是遊刃有餘。

  耗掉五節能量後,敵人終於崩潰。

  「轟!」

  巢艦爆開成漫空粒子射線,沒有一個敵人能活命,卻遺下一個蛋形的重力箱,完整無缺的在空間漂浮。裡面裝載著什麼事物呢?

  接著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神遊力,我的天!箱內裝載的竟是我的「老朋友」,漠壁的頭號大將普林野。怎會變成這樣子呢?

  普林野在分野區的一塊隕石上回復意識,見到是我,能量劇烈的抖動好一會兒,以他拜廷邦人的方式表達心中的震駭,然後平復過來,他的能量儲備不到十節,顯然被擒前曾分離抗戰。

  他轉化為當年在墮落城時陰陽共體的形相,顯然是方便和我溝通,當然表情木然,冷冰冰的道:「竟然是最後一個銀河人伏禹,我和你是敵非友,為何出手救我?」

  我淡淡道:「我們仍然是敵人嗎?」

  普林野瞪我好一會,道:「敵人這個詞語在我們之間再沒有意義。」

  我道:「為何淪落至這等田地,成為自己族人的階下之囚?你叛出拜廷邦了嗎?」

  普林野確實對我再無敵意,道:「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我背叛的並不是我心中的拜廷邦,而是建國不到一百萬個宇宙年的新帝國,我仍然效忠帝君和帝后,也永遠不會變節。」

  我壓下心中的震驚,道:「新帝國?」

  普林野道:「這些年來你到了哪裡去?我們一直在搜尋你。」

  我坦然道:「在清楚你的立場前,我不想透露我自己的情況,告訴我,新帝國是怎麼一回事?來自你們帝君帝后的新主是否降世了?」

  普林野的能量又出現波動的情況,顯示出他心情的起伏,或許代表他心中的恐懼。我與拜廷邦人多次交手,但從未與他們溝通交談,這是破題兒第一遭。

  普林野沉默片刻,道:「此事須由黑空的消失說起。帝君和帝后自此銷聲匿跡。接著天狼遇刺身亡,是不是你幹的?」

  這個我不用瞞他點頭道:「正是我做的。」

  普林野沒有特別的反應,只向我證實了他的猜想,續下去道:「芙紀瑤趁勢蕩平了叛亂,重新振興阿米佩斯王國,我們則退返拜廷邦,由我依敝主原定的安排王國國務,做好迎接帝君和帝后的回歸。魔洞部也因無機可乘,又或基於別的原因,偃旗息鼓,沒有從魔洞鑽出來發動攻擊。這樣風平浪靜的情況持續了五十萬年。突然間,令我們震驚莫名,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事發生了。」

  我沉聲道:「是否漠壁和秀麗的兒子回來了,卻沒有父母陪同?」

  普林野狠盯了我一眼,道:「你真的對這百萬年間的事一無所知。」

  我苦笑道:「確是如此!我到域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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