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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卷六十三 第一章 陣前交易

  石之軒不眨眼地凝視徐子陵,神采大盛,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再非陷身於悔疚、痛苦和矛盾深淵中不能自拔的石之軒,淡淡道:「我在慶倖傳子陵不死印法的決定,否則說不定我仍存有僥倖之心,試圖把你毀掉,但也毀掉青璿,更毀掉自己。當我曉得自己仍是敗在魯妙子的楊公寶庫上,忽然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地間因果迴圈,報應絲毫不爽的道理。子陵該知魯妙子乃秀心的忘年之交。」

  接著輕拍龍椅扶手,溫柔撫摸,雙目射出思索和緬懷的神色,似是心滿意足的道:「自我隨師尊習藝,我一直夢想坐上這張龍椅的滋味,並朝這方向努力奮鬥。可是就在勝利似是唾手可得之際,敝門的人卻沒有依約定從秘道入宮。适才瞧著子陵進入秘道,我忽然湧起萬念俱灰、一切皆空的感覺,我石之軒的所有妄念、追求,到頭來得到的是甚麼?為的是甚麼?唉!這是何苦來由?縱使我真的登上寶座,不外如是。」目光上下掃視著空洞廣闊的宏偉巨殿。

  徐子陵找不到可安慰他的說話,默默聽著。石之軒往他瞧來,唇角飄出一絲充滿苦澀和蒼涼的笑意,像說著與自己沒半點關係的事,平靜的續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由今夜開始,天下再非宋缺、寧道奇、李淵又或我石之軒的天下,而是子陵、寇仲和李世民的天下。罷了!子陵去吧,告訴青璿,後天石之軒必到她娘靈前上香致祭,人世間的所有鬥爭仇殺,與我石之軒再沒有半點關係。」

  ***

  宇文傷、尤楚紅並立在寢宮外的白玉臺階下,木無表情地瞧著李元吉領著韋公公、秦武通、丘天覺和五十二名親兵,昂首闊步的來到身前,立於廣場上。李元吉不可一世的哈哈笑道:「只看宇文老和尤老安然在此,元吉便曉得兩位不負父皇所托,令奸邪伏誅授首。」宇文傷淡淡道:「宇文某有一事不明,今夜情況特殊,皇上有令,非得他欽准,任何人不得擅闖太極宮,然而齊王殿下卻直闖至此,不知有何解釋?韋公公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韋公公移前半步,來到李元吉左側,神態仍是那麼謙卑恭敬,作揖道:「正因今晚情況特殊,所以皇上命小人授齊王虎符,全權主理宮城一切防衛事宜,現在齊王是奉召來見聖駕,小人一如過往般是皇上的傳令人。」尤楚紅知是時候,李孝恭該完成包圍行動,嘿嘿怪笑道:「這確是奇怪,皇上剛召見老身和宇文閥主兩人,說他失去虎符,還著我們立即擒拿竊賊,格殺不赦,原來小偷竟是齊王和韋公公。」

  李元吉和韋公公立時色變。三十名飛雲衛和二十名玄甲精兵,手持弩弓,潮水般從敞開的大門迅速湧出。且形成跪地、半蹲、昂立的橫列三排,箭鋒瞄準李元吉一眾人等。同一時間,左右兩方牆頭紛有親衛現身,無不手持上箭強弩,封鎖逃遁之路。後方入口則是李孝恭與過百禦衛,在旁助陣者尚有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侯希白、褚君明夫婦、獨孤峰父子和宇文仕及。

  形勢剎那間改變,李元吉等陷進重重包圍內,四周火把燃亮。熊熊火光碟機走黎明前的黑暗,更令被圍者無所遁形。李元吉等駭然大驚之際,寇仲和跋鋒寒左右傍著李世民,昂然步出大門,越過箭手,來到臺階邊沿處,俯首瞧著雙目射出驚怒神色的李元吉。韋公公俯頭垂目,神態回復冷靜沉著。秦武通、丘天覺和李元吉的一眾親兵早給嚇得臉無半絲血色。

  李世民迎上李元吉怨毒的目光,搖頭歎道:「元吉你為奪皇位,不惜引狼入室,以卑鄙手段弒害父皇,畜牲不如,你可知罪?」李元吉反手從親兵處取過長矛,急怒道:「呸!那到你來管我?只要我能闖離此處,包保你們沒有人能屍留全骸。說到勾結外人,你能比我好到那裡去?我和你拚了!」

  韋公公挽手攔著李元吉,道:「讓我們先來談一宗交易,皇上所中之術,天下間只我韋憐香一人可解,否則曙光一現,皇上將返魂乏術。秦王若不想負上不孝惡名,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可一併命薛萬徹交出虎符,免去太極宮內血流成河的慘況。」

  李世民等暗呼厲害,韋公公在此等劣勢下,仍能侃侃的與他們談條件。旋亦明白過來,韋公公和白清兒是故意留下李淵一命,只要如計畫般成功控制禦衛,李淵還不是在他們手中任其漁肉,而即管失敗,李淵駕崩,亦會做成長安無主的大亂殘局。

  寇仲目光落在李元吉身後手下群中一名親兵臉上,笑道:「清兒姑娘真認為你那甚麼奶奶的奼女大法,可難得倒我寇仲嗎?別忘記我另一個醜神醫的身分,是專治各種奇難雜症的。」與宇文傷退上臺階的尤楚紅笑道:「這點老身可以身作證。」

  扮成李元吉親兵的白清兒氣得俏臉煞白,狠狠道:「你們當然恨不得皇上死掉。」李世民大喝道:「棄械投降者生。」

  跋鋒寒接下去道:「齊王李元吉除外。」李元吉一振手上長矛,道:「我們拚啦!」

  韋公公二度阻止李元吉,沉聲道:「秦王三思!」李世民從容道:「韋公公你可知已沒有與本王討價還價的籌碼?首先,我並不相信元吉不把虎符隨身攜帶,其次是父皇已被少帥和子陵聯手救回來。」

  韋公公冷然道:「儘管如此並沒有分別,延嘉宮外的戍軍已落入我們掌握內,只要韋某人發出煙花火箭,薛萬徹將揮軍攻打延嘉宮,秦王當不願見到那樣的情景吧!」

  「鏘!」「鏘!」兩張折迭弓同時在寇仲和跋鋒寒手上張開,以快至肉眼看不見的速度上箭瞄準韋公公。

  寇仲微笑道:「韋憐香,哈!韋憐香,原來韋公公愛憐香惜玉,只可惜韋公公今夜不斷錯失良機,現今再錯失另一個機會。鋒寒兄負責射下煙花火箭,小弟負責射人,看誰的手腳乾淨和迅快些兒。」

  韋公公眼神轉銳,盯著寇仲持弓的手。跋鋒寒笑道:「或者由我射人,你老哥射煙花火箭如何?」以韋公公的深藏不露,仍禁不住臉色微變,要應付寇仲和跋鋒寒任何一張弓射出的箭已不容易,何況成為兩矢之的。

  臺階上、廣場下鴉雀無聲,只呼吸起落和火把燃燒的聲響,混成一片,氣氛沉重緊張至極點。一陣寇仲熟悉至乎親切的嬌笑聲在寢宮殿頂邊沿處傳下來,接著一把甜美動人的聲音無限溫柔的道:「我的少帥郎君啊!若由婠兒發放煙花火箭又如何?外戍軍把延嘉殿重重包圍,只要看見火箭信號,曉得皇上有難,必人人奮不顧身強攻進來,你們這區區二千多人,能捱得多久呢?婠兒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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