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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第十章 步伐大亂

  寇仲和徐子陵給安置往中殿東門以屏風分隔的玄關坐下,等候李孝恭對他們「妄求」的回應,他們非是希冀李孝恭肯破格通容,而是只求見到李孝恭。何況即使他們能進入延嘉閣,亦肯定難有作為。

  整座延嘉殿十步一崗、二十步一哨,主道和出入門戶更是重重佈防,殿牆外各個關口通路更由唐儉派來的重兵把守,在如此強大的防衛陣容下,即使玄甲精兵和少帥軍傾全力攻打,仍是招來全軍覆沒的後果。

  兩人並排坐在設於一旁的椅上,門階固是守衛森嚴,屏風兩旁的入路亦分由十多名禦衛把守,使他們不敢說話。他們既擔心能否說服李孝恭,也擔心是否有機會與李孝恭對話。而更擔心的是仍在殿外等候的李世民、跋鋒寒等人,怕有人對他們起疑,盤問下露出馬腳。

  半刻鐘時間像經年的漫長難耐。密集的足音從屏風後傳來,兩人心中大懍,以李孝恭屬皇室人員、河間王的身分,該只有他們往見的份兒,那會變成李孝恭紆尊降貴的來會他們。心叫不妙時,如狼似虎的禦衛軍從屏風兩旁湧出,二十多人手持上膛的弩弓勁箭,以半圓形的陣勢近距離瞄準兩人,齊聲高喝道:「不要動!」

  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有此變化,在未弄清楚是甚麼回事前,不敢有任何妄動,只好扮作一臉無辜及冤屈的舉高四手,以示不會反抗。如此變化,始料不及。

  李孝恭在廖南和另十多名一看便知是精銳裡的精銳的禦衛高手簇擁下,從屏風轉出來,橫排在弩箭手後方。廖南向兩人頻打無奈的眼色,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一切由李孝恭作主,著他們小心應對。他的神情令兩人生出希望,曉得非是沒有轉機。李孝恭冷然悶哼道:「你兩人好膽,竟敢一派胡言來誆我,你們可知皇上有令,今晚任何人闖宮,一律格殺勿論。不論領你們進來的又或放行者,均治以叛國之罪,還不給本王從實招來?」

  寇仲再放下一件心事,殿外的冒牌軍仍未被揭破身分,心中一動,七情上臉的道:「河間王明鑒,小人所言字字屬實,若有一字虛言,教我……嘿!教我……唉我是親眼目睹,穿針引線者是叛賊楊文幹。唉!大義當前,河間王該知取捨。」包括徐子陵和廖南在內,場上無人不聽得一頭霧水,且肯定他言詞閃爍,立誓不全。只有李孝恭大感錯愕,因為此正為寇仲早前與他說過的話,記憶猶新。

  李孝恭呆看著他,其他人鴉雀無聲,氣氛像條繃緊的弓弦。寇仲怕他仍未醒悟,續道:「我兩兄弟冒死犯禁入宮,為的是長年受苦的無辜子民,只有及時稟上皇上,才有可能擊垮敵人,希望河間王能在此緊要關頭,為天下著想,作出最明智的選擇,如此則是萬民之幸。」這番話不但夾雜著早前向李孝恭說過的舊話,還以同樣語調口氣說出來,李孝恭登時臉色數變,陣白陣青,顯是心內兩個矛盾的念頭,正展開最激烈的鬥爭。

  廖南正要為兩人說好話,李孝恭喝止道:「閉嘴!」廖南立即噤若寒蟬,不敢把提到咽喉的話說出來。寇仲苦笑道:「若河間王肯容我們私下奏稟,定必體諒我們急於驚動皇上聖駕的苦心。」

  李孝恭似經惡戰連場失去一切精力般現出心力交瘁的神態,歎道:「好吧!給本王押解他們兩人到軍堂去,你兩人只要循規蹈矩,本王會以禮相待。」

  軍堂等若延嘉殿的小型禦衛軍指揮部,是設於中殿西門的獨立建築物,旁建烽煙台,能以燈號與玄武門或其他烽煙台的禁衛軍所直接通消息,又可以烽煙召集更遠的城衛軍,于太極宮的防禦舉足輕重,故李淵今夜移居此殿,非是無因,進攻退守,主動權全操於他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雖像被押送重犯的解往軍堂的議事密室,心中卻對李孝恭非常感激。他一句以禮相待,既不用五花大綁,更令寇仲避過遭搜出井中月和刺日弓之厄,否則真不知如何解釋因何屬於少帥寇仲的東西會出現在他蔡元勇身上。尤其是刺日弓,誰都曉得為天下兩大折迭弓之一,因他和跋鋒寒名傳塞內外。

  兩人被指示在長桌一邊坐下,各由四名提刀禦衛侍候,室門和四角均有人把守。稍待片刻,李孝恭駕到,喝走眾禦衛,又親手把門關上,坐往另一邊,頹然道:「少帥怎可如此莽撞,你教我現在該怎麼辦?」寇仲和徐子陵揭開面具,前者肅容道:「情況的兇險,遠超乎我們想像之外,直到剛才,我們才曉得韋公公是陰癸派的人,在宮內作魔門的內應,而陰癸派新一代的主子,肯定已混入延嘉閣內,皇上的性命危如累卵。」

  李孝恭一震道:「竟有此事?」接著稍作沉吟,搖頭道:「即使韋公公如你所說確是魔門的奸細,可是延嘉閣內高手如雲,他和妖女兩個人能起得多大作用?據我所知,皇上是由宇文閥主、尤老夫人和褚君明夫婦貼身保護的。」又問道:「現時在殿外等候的那隊人,是否有秦王在?」

  寇仲點頭應是。李孝恭痛苦得以兩手支托額角,沉聲道:「你們是否試圖行弒皇上?」

  寇仲斬釘截鐵的道:「我寇仲絕無此心,今晚僥倖行險,只希望李家能讓最有才能的人成為繼承人,用點手段在所難免,我們要的是皇上隨身攜帶的兵符軍令。若不能成功,我和子陵只好殺出長安,再看看誰是主宰天下的人。但擊退外侮、一統天下的機會就在眼前,河間王一言可決。」李孝恭放開雙手,神色回復平靜,顯然終於作出決定,目光凝注寇仲,緩緩搖頭道:「恕孝恭難以從命,你們若要動手殺我,現在是唯一機會。」

  寇仲和徐子陵兩顆心直往下沉,沉入失望無奈的深淵,沒有李孝恭全面的合作,不要說完成目標,根本是寸步難行。徐子陵苦笑道:「我們若是這種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今天就該擁兵梁都,坐看塞外聯軍入侵關中,樂享漁人之利。」

  寇仲歎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我們當然不會束手待斃的。」李孝恭平靜的道:「你們和秦王走吧!」

  徐子陵不解道:「那事後追究起來,河間王肯定犯上殺身之罪。」李孝恭臉上現出正氣凜然的輝澤,道:「若寇仲、徐子陵和秦王命喪長安,天下將再無可對抗塞外聯軍之人,李孝恭死不足惜,卻不願擔上千古罪人的責任。你們走吧!關中再沒有你們容身之所,我可以全力掩護你們撤退。」

  寇仲歎道:「難道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聯軍殺至,關中將片瓦難全。」李孝恭仰望屋樑,緩緩道:「尚有一個辦法。」

  兩人生出希望。李孝恭目光移下,掃過兩人,沉聲道:「我們一起入宮求見皇上,請他念在天下蒼生的份上,縣崖勒馬,避過自相殘殺的淒慘結局。」兩人聽得你眼望我眼,倒抽涼氣。如此豈非送羊入虎口、自投羅網?正面對撼,他們絕沒有僥倖可言。

  「砰!」寇仲一掌拍在桌上,雙目神光大盛,從容道:「就我們兩人隨你去見皇上如何?秦王最好不要牽涉其中,可是若皇上聽不入逆耳忠言,我們將全力突圍逃走。」

  李孝恭道:「只要你們能證實韋公公是陰癸派的人,婠婠已混入宮內,齊王確與林士宏、楊文幹秘密勾結,而太子則與突厥人合謀對付秦王,皇上說不定會回心轉意。」徐子陵點頭道:「我們姑且一試,請河間王派人知會秦王,著他們千萬要耐心靜候。」

  李孝恭同意道:「這方面沒有問題,我們立即求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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