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8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拓跋滅夫手執長矛,他和韓朝安一直斂藏掩飾,此刻再無顧忌,全力刺往徐子陵右側,手上長矛如怒龍出洞,帶起的勁氣,把徐子陵右方完全封死,矛氣隔丈已鎖緊徐子陵,幻出象徵著力道臻達極峰的淩厲軌跡,似拙實巧,毫不留情地全力攻刺。

  韓朝安雖為高麗有數的高手,可是比對起兩個搭檔卻明顯遜上一籌,但所持長劍挽起破空而來的一球劍花,足以硬阻徐子陵左方去路,做成極大的威脅。徐子陵哈哈笑道:「三位來得好!」左手一指點出,正中呼延鐵真右手刀鋒,蓄滿的寶瓶印氣以尖針的形態銳不可擋地的送入對方長刀去。同一時間他往拓跋滅夫的方向移去,右手一掌拍下。

  即使以石之軒之能,遇上徐子陵的針刺式寶瓶印氣,也會感到大吃不消,何況是差上一大截的呼延鐵真,這位契丹高手立時悶哼一聲,往後拋退,能不受傷已非常難得,更遑論左手長刀繼續攻擊。

  徐子陵既力退呼延鐵真,威脅大減,更是得心應手,拍下的一掌忽然變化,就在接觸對方矛尖的前一刻,改為內獅子縛印,變化之精微神妙,堪稱神來之筆,任拓跋滅夫施盡渾身解數,矛勢屢改,仍給他以印法封得難作寸進,且欲卸無從。

  「砰!」兩勁按兩下,拓跋滅夫全身劇震,往後挫退,控制不住的連退兩步。在拓跋滅夫退出第一步時,徐子陵不但絲毫無損,還從他霸道雄渾的矛勁借得小部份真氣,又憑逆轉真氣之法,借勢往韓朝安反撞過去,同時飛起一腳,疾踢對方腹下要害,左手大金剛輪印,惑敵護體。

  稍退的呼延鐵真亦是了得,竟能於此時重整陣腳,二度攻來,不過比起先前,對徐子陵的威脅已大大不如。韓朝安那想得到徐子陵在力拚己方兩大高手後,仍能施出如此淩厲招數,原本針對徐子陵應接不暇下的妙著狂攻,立即變成魯莽失著,慌忙變招,劍花消去,拖劍撤招。

  就在徐子陵這勝券在握以為可脫身溜走的當兒,異變忽起。徐子陵忽然感到周遭空氣猛被抽空,而這虛無一物的空間卻化為實體,一股可怕駭人至極點的勁氣如萬斤重石的向他壓來,不但全身針刺般劇痛,且呼吸困難,踢往韓朝安的一腳登時給牽制轉緩,有如在噩夢中感到有鬼魅來襲,偏是有力難施的無奈感覺。

  他心中先想起許開山的大明尊教魔功,接著聯想到其《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然後腦海裡浮現出「影子刺客」楊虛彥的鮮明形象。又是此子。楊虛彥不負「影子刺客」的盛名,竟可在他毫無所覺下藏身院門內,際此生死懸於一線的要命時刻,以隔山打牛的高明陰損招數,透門施展他大有長進,融合「不死印法」和《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可怕功力,試圖配合三大高手,一舉置他於死地。

  真氣相牽下,楊虛彥再難「隱形」,徐子陵幾可「看」到他變黑的魔拳即將透門而出,狂轟他背心,取他小命。右方的拓跋滅夫終站穩陣腳,雙腕一振,長矛顫蕩,又再攻來。

  徐子陵空靈通透,縱在這等絕對的劣勢下,仍平靜寧和似如井中明月,照見一切變化玄虛,掌握到四方齊來的殺著攻勢。他收回踢出的腳,放在另一腳之後,形成單足柱地。螺旋勁起,卻非要攻敵克敵,而是施於己身,似緩實快,閃電般擺脫楊虛彥可怕魔功的牽絆。兩手則化出千萬手印,令人不知其所攻,更不知其所守。

  「噗」的一聲,漆黑的拳頭像搗破一張薄紙般穿門而出,木屑激濺四飛,院門其他部份卻是絲毫無損,情景詭異至令人心寒。徐子陵就在四方攻勢及體前,陀螺般拔身而起,升往高空。

  玉鶴庵外院杳無人影,寧靜至極。位於離地三丈高空虛的徐子陵,一口真氣已盡,事實上剛才他應付呼延鐵真、拓跋滅夫和韓朝安的連番狂攻,看似從容,內中真元卻難免損耗。到楊虛彥隔門狂施殺著,如非他從拓跋滅夫處借得部份勁氣,化為己用,必受創于楊虛彥魔功之下,故此時窮於支絀,軟弱的感覺侵襲全身。

  但他的心靈仍保持在空靈透徹的境界,無憂無懼,因為他終爭得緩一口氣的珍貴時間,憑他融渾《長生訣》、和氏璧、邪帝舍利的奇異功力,使他有十足信心在敵人追襲而至前,回氣脫身。

  旋勢告終。面向玉鶴庵,院牆外三敵先後騰身而起,淩空攻來。院牆內的黑罩蒙頭只露雙目的楊虛彥亦收回由黑轉白的魔手,「錚」的一聲拔出背負的影子劍,仰頭往他瞧來,一對眼睛射出詭異莫名的異芒。

  徐子陵大感不妥時,一股淩厲無匹的刀氣以驚人的高速橫空擊至,搶在呼延鐵真一眾高手之前,從院內右側方一株老樹之巔破空襲至,刀氣把他完全鎖死籠罩。一時間徐子陵全身有如刀割針刺,如入冰窖,耳鼓貫滿刀氣破空的呼嘯聲。

  徐子陵一眼望去,目之所見盡是懾人刀光,見其刀而不見其人,心中想到的是「蓋蘇文」三個字和即將降臨的死亡。更知自己已失回復元氣的保命良機,身心均為對方淩厲可怕的刀氣所懾,難有反擊餘地。

  就在此身陷劣境的時刻,石之軒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冷喝道:「誰敢傷他!」下一刻徐子陵已感到給人攔腰抱個正著,接著是兵刃勁氣不絕如縷的交擊響音,夾雜著敵人的悶哼怒叱,然後被石之軒帶得淩空而起迅速遠離令他九死一生的兇險戰場。

  ***

  寇仲直抵巨帳,隔著垂下的帳門施禮道:「小子寇仲,拜見畢玄聖者。」畢玄的聲音傳出來道:「少帥終於來哩!不用多禮,請入帳見面。」

  寇仲挺起胸膛,哈哈笑道:「聖者明鑒,若聖者是要說服小子,取消與李淵的結盟,可免去此舉。」

  畢玄沉默下來,好半晌才道:「少帥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怎會到現在仍弄不清楚。金子愈磨愈亮,木炭愈洗愈黑,人的性格一旦成形,沒有任何人力可加以改變。不過少帥亦應該明白,我們是狼的民族,長期生活在雄奇壯闊的大草原上,在連綿不斷的戰爭中成長茁壯,到今天雄霸大地,亦形成本身不可更改的民族性格。戰士的光榮是以鮮血和生命爭取回來的,認清目標後,從不會退縮改變。我畢玄本不欲多言,只因看在突利可汗份上,不得不親耳聽少帥一句話,少帥究竟要選擇作我們和平共處的兄弟朋友,還是勢不兩立的死敵?」

  寇仲終明白畢玄今趟召他來見,不但是要他作出是友是敵的選擇,更是動手或不動手的生死決定,深吸一口氣道:「我的心意早清楚告知言帥,若獲得公平決戰,我寇仲必力爭到底,死而無憾。得聖者垂青,是我寇仲的光榮。」

  畢玄發出暢快的笑聲。帳門無風自動,左右分開,一陣灼熱至使人窒息的氣流,排帳而出,縱使在這春暖花開的美麗園落裡,寇仲仍生出處身幹酷荒漠的可怕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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