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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第三章 花萼雙輝

  「花萼樓前春正濃,飄飄柳絮舞晴空。」

  花萼樓全名花萼雙輝樓,位於宮內西南角,濱龍池而築,以三層樓為中心,走廊連接起其他兩組建築,輝北和輝南兩院。李神通和李南天盡地主之誼,借著領他們到花萼樓的機會,順道帶他們沿岸游池。

  興慶宮與太極宮不同處,是因龍池的存在致建築不拘一格,大型建築多置於宮北,南部是以龍池為中心的園林區,此池廣及數十頃、呈橢圓形,植有荷花、菱角和各種水藻。魚兒聯群結隊暢遊水內,生意盎然。沉香亭位於龍池東端,以沉香木作建材,四周遍種牡丹,品種繁多,坐在亭內就像置身牡丹花的汪洋中。

  抵達花萼樓時,王玄恕率飛雲衛在主樓前結隊歡迎,王玄恕出身顯赫之家,熟悉宮廷禮節,行止合度。李神通欣然道:「花複萼、萼複花,花萼輝映。這就是少帥在長安的行宮,宮內人等奉有嚴令,不准踏進樓殿範圍半步。少帥出入可采最接近的金明門,出門後左轉是光明大街和東市,非常方便。金明門旁設有馬廄,只要少帥吩咐,有回紇良馬和馬車供少帥代步。」李南天補充道:「為少帥舉行的廷宴今晚戌時初在太極殿舉行,秦王會親來迎接少帥入宮赴宴。」

  兩人去後,寇仲笑道:「原來當大唐國賓是這麼威風的。」跋鋒寒露出自見傅君瑜以來的首絲笑意,淡淡道:「這叫國君之禮,李淵是北君,你則是跨長江而來的南君。」目光掃過一眾昂首挺胸的飛雲衛,道:「讓我來考較他們的功夫,順道指點他們兩手如何?」眾飛雲衛聞言無不臉露雀躍喜色。

  寇仲知他是想借舒展筋骨,以泄心頭傷痛,笑道:「歡迎還來不及,怎敢反對?讓我們把南院花園變作校場,玩他娘的幾手。」

  ***

  兵器交觸聲不絕如縷。跋鋒寒赤著上身,在林木環繞的南院草地上跟眾飛雲衛交手切磋。寇仲來到坐在花萼樓南門石階間觀戰的徐子陵旁坐下,道:「幸好有李神通作聯絡,否則我們將要中斷和宋二哥與雷九指的連系,我們的兄弟已陸續抵達,進駐城外由黃河幫老大陶光祖安排的秘巢,麻常亦於昨夜抵達,據他說一切進行順利,只要有十來天時間,可以起事。」

  徐子陵皺眉道:「城外的駐軍情況如何?」寇仲捧頭道:「這是個令人頭痛的難題,在城北禁苑內現駐有一支兵力達萬五人的軍隊,可迅速支持玄武門和唐宮。以前我們還有個如意算盤,就是在漢中結集軍隊,佯裝由蜀入關以抽空長安兵力,現在此計當然行不通,難道我們一邊在長安與李淵談情說愛,另一邊卻跟他作刀光劍影的交鋒?一天未能尋出應付這支軍隊的方法,只要李淵在太極宮的煙火台燃起烽火,此軍來援,我們定要遭殃,絕無倖免。」

  徐子陵道:「此軍由何人率領?」寇仲道:「此人叫唐儉,是追隨李淵多年的心腹大將,即使李神通亦沒說服他的把握。」

  徐子陵皺眉苦思時,王玄恕神色凝重的來報,低聲道:「長林軍可達志將軍求見,他堅持在花萼樓門外等候少帥。」寇徐兩人心中打個突兀,始明白王玄恕因何有此神色,若可達志是探老朋友而來,當然不會這麼拒絕入樓半步。

  寇仲按著正要站起來的徐子陵,道:「讓我單獨去見他,縱使鬧翻,你也可以有機會補救。」徐子陵露出苦澀的笑意,兩人心中明白,前路會愈來愈難走。

  ***

  可達志昂然立在花萼樓外廣場,不眨眼地盯著朝他走來的寇仲,神情嚴肅冷酷,當寇仲抵達他身前,可達志冷然道:「你們為甚麼要到長安來?」寇仲有點怕面對他迫人的眼光,移前兩步,來到他右側,兩人面頰相距不到一尺,目光卻背道而馳,投往相反方向,歎道:「但願我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唉!你的大可汗頡利正在北疆集結大軍,入侵是旦夕間的事,我寇仲焉能坐視?」

  可達志沉聲道:「為何不能坐視?更可坐享其成,今趟我軍非是沖著少帥你而來,而少帥偏要插手。少帥可知你正做出最愚蠢和毫無疑問是自我毀滅的行為?」

  寇仲心中暗歎,可達志之有這種想法,皆因出身背景上的差異,在大草原上,數千年來部落各自為戰,弱肉強食、毀滅和併吞不斷進行。對可達志來說,李唐等若一個強大的部落,而寇仲則是另一部落的領袖,寇仲替李唐出頭,是他硬管另兩個部落間鬥爭的閒事。這種源於大草原的思想在可達志腦袋內是根深蒂固,任他怎麼說也沒法解釋清楚。

  可達志續道:「你現在尚有一個機會,是立即滾離長安,當我們進攻李唐,你則揮軍洛陽,瓜分李淵的天下,到時我們是戰是和,再由出雙方決定。」寇仲搖頭苦笑道:「兄弟!請恕我不能從命。」

  可達志旋風般轉向寇仲,探手用力抓著他肩頭,硬把他扭得兩面相對,雙目射出厲芒,怒道:「你的腦袋是否石頭造的?怎可如此冥頑不靈?你可知自己正做著最不智的傻事?在長安你們是全沒有機會的。不但我們要除你而後快,傅采林和蓋蘇文亦一心置你寇仲于死地,李淵和建成更對你們不安好心。任你寇仲三頭六臂,眼前所有人能看到的是你在自取滅亡。你以為李世民能護著你嗎?若這麼想便是大蠢材!李世民自身難保,在李淵支持下,李世民肉在砧板上,任由建成宰割。敵我之勢實在太懸殊,看在你還念我是兄弟份上,立即給我可達志滾回梁都去。」

  寇仲頹然道:「我真的辦不到,有違達志一番好意。」可達志放開抓得寇仲痛入心脾的雙手,後退三步,雙目殺機劇盛、厲叱道:「好!由今天開始,我們再不是兄弟。」

  寇仲歎道:「你怎麼說也沒用,是兄弟的永遠是兄弟。他娘的!為甚麼不同的民族不能和平共存,大草原是你們的,任你們快意縱橫,你們因何要把中土變成另一個可供任意踐踏的大草原。我們各自發展出不同的文化體系,任何一方對另一方的入侵只會做成大災禍。我寇仲可拍胸口擔保,當中土一統後,我們再不會犯楊廣的錯誤,做兄弟怎都比做死敵有趣得多,對嗎?」

  可達志沉聲道:「這只是少帥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歷史早告訴我們此路不通,自遠古開始,征服中土成為草原上每一位戰士心中最高的盼望,此為眼前沒有人能改移的現實。中土的強大,就是我們的災禍,自有歷史以來便是如此,並不會因你寇仲而改變。亦由於草原上每一個民族每一位戰士均明白此點道理,所以大草原的力量才會在大汗的領導下集結。包括你寇仲在內,誰也不能影響我們間的盟約。識相的就滾離長安,我們的軍事行動非是針對你少帥軍而來的。」

  寇仲改以突厥話道:「烈瑕小子的事你還管不管?」可達志顯然被他的突厥話勾起回憶和曾並肩作戰的兄弟之情,眼內的厲芒溶化少許,微一錯愕,好半晌苦笑道:「有甚麼好理的?秀芳大家心中的人既非我可達志,更非烈瑕,而是你寇少帥,這是她親口向我透露的。」

  寇仲一呆道:「竟有此事?」可達志道:「我不想再提起這些對我已成過去的事!」

  寇仲頹然道:「但你可知我剛才去見秀芳大家,卻給她拒諸於門外?」可達志皺眉道:「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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