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8 | 上頁 下頁
二七


  青青依樣葫蘆的挽上他的手,訝道:「為何問這奇怪的問題?」寇仲大感豔福無邊,但心中全無歪念,因他一向視兩女為姐姐和妹子。笑道:「青樓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男人兩杯黃湯下肚,連心都會掏出來給你們看。風雅閣名氣僅在上林苑之下,往來者不乏達官貴人,李元吉正是其中之一,你們道聽耳聞,怎都該有點譜兒。」

  喜兒道:「這是沒有人敢談論的問題,開罪任何一方亦吃不消哩!」青青道:「大家雖不敢直接談,可是在討論各類施政和關內外的戰事情況上,總會洩漏些許心意,照姐姐聽來的,多認為秦王是最有才幹。」

  寇仲欣然道:「正是我願意聽的答案。長安城在今年內會發生大變,此正為我重返長安的原因。你們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們。」喜兒道:「帶我們離開關中好嗎?寇爺可收喜兒作侍妾,人家早厭倦青樓的生涯呢。」

  寇仲大吃一驚道:「喜兒你尚未有意中人嗎?」喜兒黛眉輕蹙道:「青樓是出賣虛情假意的地方,見過青姊的遭遇,喜兒還不怕嗎?青姊第一天就苦口婆心的勸我不要對任何客人動真情,來一趟半趟的多是逢場作興,常來的你又懷疑他是愛夜夜笙歌的壞東西。」

  青青微笑道:「若小仲肯納喜兒為妾,是她的福氣。」寇仲歎道:「能有喜兒這麼動人的美妾,是任何男人的福氣。不過我認為我這個好妹子該有更幸福的未來,喜兒對一位叫查傑的年輕小子有印象嗎?」

  喜兒露出思索的神色,緩緩搖頭,表示記不起這麼一個人。寇仲愕然道:「沒可能的!他還說你對他是另眼相看。」青青沒好氣的道:「這是青樓慣技,從喜兒第一天做賣藝不賣身的才女,我便教她要令每一個客人感到她對他是與眾不同。稍有抱負或成就的男人均是如此,對女人有其過分的自信,以為每個女人都會情不自禁並諸般原因愛上他,青樓正是提供他們在這方面滿足感的最佳場所,不過當然是要用大量金子才能買來的啦!」

  寇仲的心直沉下去,思忖若要玉成查傑心願,還須下一番工夫,尚要看老天爺的心意,勉強不來。笑道:「給青姊說得我茅塞頓開,喜兒的終生幸福,包在我身上,她是我的好妹子嘛!我是看著她由小丫頭變成美人兒的呢?」喜兒嗔道:「寇爺說得老氣橫秋,你比人家長多少歲哩!」

  寇仲忙岔開話題,問青青道:「希望青姊的意中人非是李元吉。」青青露出不屑神色,道:「他視我如玩物,我則樂得拿他作靠山,姐姐早下定決心不會嫁人,開青樓也不錯嘛!在這裡沒有愁苦的人。小仲不要走,讓姐姐侍候你。」

  寇仲苦笑道:「青姊不要誘惑我。小弟自問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我更需要的是位元親姊姊。」不由想起素素,又憶起貞嫂,一時魂斷神傷。青青湊過香唇,在他臉頰輕吻一口,柔聲道:「我的好弟弟從來是正人君子,有空多點來探望我們好嗎?」

  ***

  徐子陵在暗黑處苦候半個時辰,合昌隆仍未有半點動靜,此時離天亮僅小半個時辰,他怕寇仲等擔心,又想到來日方長,只要合昌隆確是魔門其中一個巢穴,總有辦法可摸清楚內中的秘密。想到這裡,連忙離開。

  抵達躍馬橋附近,臨近永安渠西岸的林木區,忽然心生感應。徐子陵不由暗歎一口氣,止步立定,緩緩轉身,準備付出因跟蹤危險人物安隆而來的吉凶難料的代價。瞧著石之軒似從黑暗修羅地獄到人間的魔神,從暗處現身,朝他筆直掠至。石之軒神色平靜,負手淡然道:「子陵隨我來!」

  ***

  寇仲回到庫內,侯希白和跋鋒寒各據一座兵器庫,以箱子為床,尋夢去也,卻不見徐子陵。正擔心時,跋鋒寒醒轉過來,到他旁坐下,道:「子陵未回來嗎?」寇仲歎道:「他理該比我更早回來,難道是遇上石之軒?長安城只有石之軒有資格令他不能回來,其他人即使是傅采林怕也辦不到。」

  跋鋒寒安慰道:「老石和他關係特殊,該不會害他,假如他兩人真個碰上,反可使我們有機會摸清楚石之軒的心意。」寇仲搖頭道:「憑子陵現在的武功,石之軒縱一心要殺子陵,亦非易事。且大家均是見不得光的,倘若驚動唐軍即難有脫身機會,我並不太擔心陵少的安全。最怕是給石之軒瞧破我們的大計,那就糟糕透頂。」

  跋鋒寒露出一絲充滿自信的笑意,淡淡道:「自洛陽之戰後,我跋鋒寒再不怕任何人,包括石之軒和畢玄在內。事實上你和我均在那場戰役中得益不淺,子陵的情況我不清楚,少帥你的刀法肯定已臻大成之境。」寇仲苦笑道:「我現在恨不得能代替陵少去應付老石,不過更清楚要對付石之軒,陵少該比我們任何一個更恰當,因為他對石之軒的瞭解比任何人更深入。」

  跋鋒寒道:「我也不太為子陵擔心,因我對他信心十足。我有一事直至此刻仍想不通,宋缺因何放棄對寧道奇的第九刀呢?換過是我,此事絕不會發生。」

  寇仲道:「關鍵處是宋缺是大智大勇的人,嘿!我並不是說你老哥非是此種人,而是宋缺要為中土蒼生著想,不得不考慮兩敗俱亡的嚴重後果。寧道奇在擋第八刀時,曾耍了精采絕倫的一著,就是故意念漏莊子寓言中『疾走不休,自以為尚遲,絕力而死』三句,剛好時間精准的架得宋缺那鬼神莫測的一刀,內中充滿玄之又玄的意味,使宋缺曉得寧道奇有與他同歸於盡的餘力。而那漏去的三句話更是發人深省,暗點出若共赴黃泉,就像那畏己影疾走以避的人之死般是非常沒有意義。」

  跋鋒寒點頭道:「說到底宋缺肯罷手為的仍是漢統,他肯支持李世民為的也是同樣的原因,不過也只有超越勝敗意氣如宋缺者,始有可能作出如此懸崖勒馬的明智之舉,我從他這行為學到非常珍貴的東西。」寇仲道:「我的未來岳父終是戰略兵法大家,並不在乎兩人對決的得失。」

  跋鋒寒道:「甯道奇畢竟是寧道奇,若他直接把這三句話向宋缺說出來,肯定不會像故意漏去般令宋缺靈台震撼,確是禪機暗藏,令人回味不盡。話說回來,子陵回來後,我們該怎麼辦?」寇仲捧頭道:「那要看子陵是否真的遇上石之軒?」

  ***

  徐子陵隨石之軒進入城南晉昌裡一所毫不起眼的小宅院,於廳堂坐下。石之軒親自斟茶款客,全無敵意,至少表面如此。徐子陵呷一口茶,瞧著石之軒在他旁油然坐下,忍不住多年來橫亙胸臆的疑問,沉聲問道:「謝顯庭和小苑是否命喪邪王之手?」石之軒皺眉道:「你是否指那對駕車的男女?」徐子陵點頭。

  石之軒微笑道:「我今趟是額外破例,答你的問題,卻是下不為例。你或者從沒想過,我石之軒從不會因憤怒殺人。」徐子陵仍未盡去疑慮,問道:「可是邪王你那時,唉!」

  石之軒淡然自若道:「事實上是他們令你和寇仲避過一劫,當我把馬車截停,那年輕小夥子為保護小情人,下車與我拚命,令我勾起對秀心的回憶,登時萬念俱灰,殺意全消。我肯告訴你這個事實,是不想與你動手,白便宜趙德言和虛彥那個叛徒。」徐子陵終放下心事,暗籲一口氣。

  石之軒又蹙緊雙眉,問道:「子陵因何冒險到長安來?現在最大機會統一天下者,再非李淵而是你的兄弟寇仲。」徐子陵心中叫苦,換過別人還可虛言敷衍,但對方是石之軒,要找個令他深信不疑的理由,確是難比登天,偏又不能不答。心念電轉,開門見山的道:「我們準備再以司徒福榮為幌子,到長安來對付香貴,邪王會揭破我們嗎?」

  石之軒愕然道:「寇仲怎有暇分身來幹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宋缺竟肯任他如此輕重不分?」徐子陵更是心叫不妙,不由頹然道:「邪王可否看在青璿份上,不過問我們的事呢?」

  石之軒平靜道:「你抬出青璿來壓我,教我這作老爹的怎麼辦?你們這行動是否針對我而來的?」徐子陵心中劇震,暗忖果然瞞不過他。忽然間他感到事情再非操縱在他們手上,若不能殺死石之軒,以後他們勢被石之軒牽著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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