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7 | 上頁 下頁
九六


  洛其飛道:「是一個叫韋清的酒商,他的酒供應彭城、梁都和蘭陵三城,不屬任何幫會,卻與巴陵和彭梁兩幫一向保持良好關係。他向劉志成定期供應信鴿,信鴿放出後從沒有飛回來,連志成那小子亦不曉得信鴿飛往何處。」蔔天志道:「劉志成是否肯和我們合作?」

  洛其飛點頭道:「他剛才在我面前立下毒誓,保證衷誠合作。只求我們饒他狗命。」寇仲欣然道:「他的性命仍在我們手上一天,這貪生怕死的傢伙就不得不乖乖聽話。待我們研究清楚該如何行動,再利用他發放假消息。」

  宣永道:「只是假消息怕仍未能令李世績上當,必須配以連串列動,讓李世績以探子收集的情報印證假消息,李世績始會確信不移。」寇仲道:「假設李世績確信我們會揮軍逆河攻打開封,他會有甚麼反應?」

  陳長林道:「若我是他,會以逸待勞,到我軍兵臨城下,才以優勢兵力截斷我們退路,摧毀我們的水師船,然後與我們正面交鋒。有李子通作前車之鑒,唐人對我們的飛輪船當有充分防備。」寇仲點頭道:「這確是能想出來的最高明戰術,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絕占不到便宜。他奶奶的熊,有甚麼更好的計策去對付呢?」

  任媚媚嬌笑道:「少帥不是說過兵書有雲,甚麼攻其所必救,有甚麼是李世績非救不可的?」寇仲拍腿歎道:「給任大姐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們就使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保證能教李世績沒齒難忘。」

  ***

  入夜後,城南守城軍首先發難,放下長夏門的大吊橋,兩千盾矛手首先沖出,在城門左右結陣。這個兵種以防守為主,高盾可擋箭矢刀劍,長矛不怕敵騎衝擊,最大的用處還是向射手提供掩護,在戰場上發揮出強大的殺傷力,進可攻敵破陣,退可結陣穩守。

  接著箭手出城,在號角聲中左右各一千的矛盾手整齊一致地在領兵將士吆喝中往前移百步,讓三千弓箭手沖出,集往矛盾手陣後,變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後,後者分作三排,前排為射程較遠的弩弓手,後兩排為強弓手。再一遍鼓響,最後一隊突擊兵從城門沖出,又形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居中,突擊軍處後,迅速在城門外二百步處結成中陣,形成完整的陣式,中軍在前,左右兩軍護衛兩翼。

  此時敵方三寨警鐘鳴響,一隊隊唐軍分從三寨開出,在寨外佈陣待變,行動快捷而不亂,盡顯唐軍高效率的機動性和訓練有素。徐子陵、麻常和楊公卿於此際各領騎兵出城,橫列三陣之後,以千五人組成的騎兵陣遮擋敵人視線,不讓敵人看到從城內開出的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大飛石,還有二十輛木驢車及過百輛蝦蟆車。五千城民被組織起來,不斷把沙泥包送往城外。

  徐子陵遙觀敵陣兵員調動,正不住增援第二重壕塹邊沿處的箭塔陣地,敵方三軍以由盧君諤親自率軍的軍隊兵力最強,達一萬二千之眾,其他左右兩寨之軍,兵力在六千人間,加上守護十二個箭塔陣的唐兵,他們眼前唐軍總兵力接近三萬人,是他們兵力的四倍。

  楊公卿道:「唐人左寨的領軍是馮立本,右寨的領軍是秦武通,都是李元吉的心腹將領。」對手是李元吉而非李世民,徐子陵心中頓安,問道:「盧君諤的兵員分作前後兩陣而非一般的三陣或六陣,算否不依常規?」

  麻常解釋道:「這是迭陣法,分軍為前後兩陣,每陣再分前中後三隊,以長槍居前,弓手居次,弩手列後,當我們攻擊他們,前列的槍手蹲地迎戰,起立者斬,故不得退;次隊弓手跪地迎戰,後面的弩手站立發射。當前陣箭矢射盡或傷亡過重時,前陣撤後,以後陣更代,故名之為迭陣。迭陣利守不利攻,不易攻破。」

  徐子陵點頭道:「原來如此,可知李元吉是嚴令手下以堵截圍困為主,不讓我們破圍往與夏軍會合。有甚麼方法可令盧君諤真的相信我們是要突圍而去?」楊公卿道:「在眼前敵軍重重圍困的情況下,能勉強突圍的只有輕騎兵,倘若我們在騎兵調動上用點工夫,當可騙過敵人。」

  徐子陵道:「此法留待日後之用,今晚我們的戰略目標是填平第一重壕塹的一段,以大飛石摧毀第二重壕塹的兩座箭塔,設置能與敵人隔壕對峙的穩固土泥包陣地,便是大功告成。」

  一聲令下,號手吹響號角,由跋野剛率領的中軍,開始往第一重壕塹推進,左右兩軍隨之移動。左軍領隊是單雄信,沿伊水西岸推進;右軍領隊段達,西面雖空空蕩蕩的無險可守,卻有定鼎和厚載兩門內的伏兵呼應。在定鼎門和厚載門後嚴陣以待約兩隊千人騎兵團,分由王玄恕和孟孝文兩人率領。徐子陵的騎兵隊亦緩緩前移,二十輛木驢車隨後,每輛木驢車內藏工事兵各五十人,負上運土填壕之責。

  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飛石夾雜在騎兵叢中緩緩而行,城外戰雲密佈。敵方戰鼓齊鳴,震動城南外的伊洛平原,敵方高寨沖出一隊近三千人的騎兵,來到盧君諤的陣後方。盧君諤的主力軍開始移動,往第二重壕推進,支持壕沿正對長夏門的兩座箭塔陣。只要能頂著守城軍的反攻,唐軍可從第二重壕的缺口切入,對越過第一重壕的守城軍攔腰施襲。

  大戰一觸即發。

  ***

  寇仲在內堂苦思的當兒,虛行之和陳老謀求見,三人圍桌坐下,陳老謀道:「剛才我和虛軍師研究戰術,虛先生提出幾點顧慮,我認為他該直接向少帥說出來,故硬把他扯來見你。」寇仲聞弦歌知雅意,心知虛行之定是有相反意見,卻不敢在眾人面前提出,所以在私下向陳老謀說,希望由陳老謀提醒自己。欣然笑道:「軍師有甚麼意見,可坦白說出來,我寇仲豈是王世充般胸窄不能容物之輩。」

  虛行之尷尬地應是。陳老謀道:「據我們掌握的消息,那收買劉志成的酒商韋清,把兩隻信鴿交給劉志成後,連夜離開陳留,不知所蹤,虛先生認為此事大不簡單。」寇仲愕然望向虛行之。

  虛行之道:「李世績不但才智過人,且經驗豐富。上趟少帥運糧往洛陽,被唐軍綴上,以少帥的精明,豈會不起疑心,必徹查內奸。我就怕李世績早猜到少帥能揭破劉志成的勾當,將計就計的反過來對付我們。」寇仲皺眉道:「我們今趟能這麼快揭穿志成,是有點幸運成份,李世績怎會曉得?」

  虛行之道:「我們的對手是狡猾有名的香玉山,他不可能在此事上沒有後著,他既能收買志成,亦可收買其他人。說到底我們少帥軍仍未能上下如一,意志不堅定的人很易被香玉山乘虛而入。假如志成的手下中真有這樣的人,志成忽被扣押,改以別人代他職務,那志成內奸身分被揭破一事,對敵人再非秘密。」

  寇仲一震道:「軍師的思慮確比我更縝密,唉!現在該怎辦才好?我們螳螂捕蟬的大計豈非行不通?」陳老謀道:「此事可從詳計議,我們先假設虛軍師猜測正確,另行計中之計,說不定仍可教李世績吃上大虧。」

  以寇仲的才智,仍感有點吃不消,頭昏腦脹的喃喃念道:「計中之計?有甚麼計中之計呢?」虛行之道:「文原正領一軍五千人從東海開來,如部署得宜,或可成為奇兵。此事交由屬下辦理,我不但要騙過可能的內奸,還要騙過香玉山布在我國境內的探子。」

  寇仲首次感到香玉山對少帥軍的嚴重威脅,點頭道:「此事就交由先生全權主理。」陳老謀道:「軍師還有兩個提議,均是針對若竇軍兵敗,我們少帥軍的應對後著。」

  寇仲大喜道:「我正為此不能安寢,先生有甚麼好提議?」虛行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跋爺臨走前,曾拉我到一旁說過幾句話。」

  寇仲一呆道:「他說甚麼?」虛行之道:「他說若少帥不放棄與竇軍會師虎牢的想法,不待洛陽城陷,我們少帥軍將先一步守不住自己的陣地。」

  寇仲整條脊柱涼颼颼的,因他確是一直暗裡持有這種想法,認為無論竇建德對他如何,基於江湖義氣,他絕不能眼睜睜瞧著他被李世民摧毀。他又記起跋鋒寒的話:「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戰爭正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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