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7 | 上頁 下頁
七四


  寇仲甫進城立即發糧這個招數比甚麼振奮民心的手段更有效管用,立即把一座本是死氣沉沉的城市回復活力生機。寇仲更使人散播消息,說竇軍將在短期內揮軍渡河,來解洛陽之危,令城內軍民士氣大振。寇仲等隨即和王世充及其以王親國戚為主的將領舉行軍事會議,而師勞力竭的運糧軍則被安頓在各處空置的民房休息,以應付即將來臨的大規模攻防戰。

  洛陽乃舊隋三大都城之一,是長安、江都外最堅固的城池。只看以李子通之能,仍能倚江都力抗天下霸主杜伏威精銳的江淮軍及沈法興的江南水師,可推想洛陽的威勢。事實上洛陽的防禦力比長安和江都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除四周山川的天然屏障外,外有長牆圍護,外郭城牆寬達八丈,可容十多騎並排而馳,城樓宏大,四面十二門,門及閘間回環照應,門門都是關口。

  對攻城唐軍最有威脅的,當數由沙天南為洛陽設計製造的「大飛石」和「八弓弩箭機」,前者可擲重五十斤的巨石,射程達二百步;後者箭大若巨斧,能攻擊在五百多步內的敵人。而兩者均是機動性強,轉動靈活的超級守城工具,能在城牆上迅速調動。一百二十座大飛石,一百五十挺八弓弩箭機,把洛陽守得固若金湯,所以雖是人人挨餓,攻城的指揮是威震天下的李世民,晝夜不息的連續十多天的四面攻城,仍未能克取洛陽。

  城外唐軍的兵力不斷增加,李元吉奉李淵之命從長安調來作李世民的副帥,帶來五萬生力軍,李世績亦從虎牢移師洛陽,令李世民以洛陽東北青城宮為大本營的大軍總兵力增至十二萬,若把駐守週邊各鎮的唐軍計算在內,今趟出關東征的唐師總數在二十萬之上,可見李淵是傾盡全力,志在必得。

  在正常情況下,洛陽根本是無法攻克的堅城,所以李世民採取的策略絕對正確,就是先把洛陽孤立,截斷所有糧道,令城內軍民缺糧無食,那時將不攻自潰。寇仲能成功把糧草運抵洛陽,其中頗帶僥倖成份,關鍵處在跋鋒寒及時通風報信,又因有楊公卿棄置的渡橋設施,各方面配合下得到成功。而這將是洛陽在圍城戰中最後一趟的糧食供應。即使寇仲等能突圍返陳留,再沒可能把糧草運來。現在洛陽唯一的救星是竇建德,只有他重奪虎牢,打開東線的缺口,始有擊退李世民的機會。

  在寇仲援軍抵達後,李世民暫緩攻城,重整陣腳。對寇仲誰都不敢低估,一旦給他與王世充聯手夾擊,唐軍說不定會吃大虧,李世民的策略一直以謹慎穩健為前提。寇仲等入城後,唐軍開始在洛陽周圍掘塹築壘,對洛陽城進行全面封鎖,攻守兼資,構成比不住猛攻更龐大的壓力。

  在會議上,王世充手下諸將在分配職責上如前般沒有大改動,除最接近唐軍總指揮部青城宮的上東和安喜兩門交由楊公卿主持,以經驗豐富的楊家軍和寇仲一手訓練出來的飛雲騎應付李世民的主力攻擊,原本守衛此兩戰線的將士則調守其他城門。

  城內軍民總數約十八萬人,正規軍的數目剩下三萬二千餘人,加上少帥軍的援兵,兵力仍未過四萬。寇仲看清楚形勢後,當機立斷,決定趁李世民的封鎖尚未完成,在半夜突圍離城,往見竇建德。王世充還有甚麼可說的?除再說一番感激的話,重申與少帥軍和竇軍合作的誠意,一切均依寇仲之言。

  最後寇仲下結論道:「每過一天,我們的糧食、日用品和藥物便要少一些,照目前的情況瞧,城內的糧食最多可再支持個半月的時間至十月上旬。繼續補給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目下唯一希望是竇軍來援,只要他們攻陷虎牢,打通東線,洛陽之圍自解。我們今晚即起程往見竇建德,在此期間你們必須死守洛陽,待我們把好消息帶回來。」

  會議後寇仲拒絕王世充邀他入宮為他餞行的提議,與徐子陵和跋鋒寒回到城南擇善坊前居後河小宅院,爭取休息的時間。這宅院本屬王世充所有,但因他們每趟到洛陽王世充均借予他們寄住,不由生出特別的感情,踏入宅院有等似回家的美妙感覺,情況就像長安侯希白的多情窩。

  三匹愛馬和獵鷹無名,交由飛雲騎打理。今趟往見竇建德絕不會是順風順水,還是李世民擊殺他們的一個好機會。故此不願愛馬愛鷹陪他們涉險。三人各自回房休息。徐子陵拋開一切,閉目靜坐,體內真氣運行不到兩個時辰,不但疲勞盡去,且境界更高,功力更見精純,心中大訝時,寇仲足音從鄰房移至。

  寇仲推門而入,一邊舒展筋骨,一邊移到床沿,坐下笑道:「老跋到了屋後小碼頭呆站,照我看這小子心中仍有點事,只是不肯告訴我們吧!」徐子陵道:「是時候起程了。」

  寇仲道:「先說幾句話兒好嗎,唉!真難為你,弄得我的心很不安樂,都是我不好,爭甚麼娘的天下呢?現在勢成騎虎,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徐子陵道:「大家兄弟,說這些話來幹嗎?不過我倒有幾句肺胕之言,不吐不快。」

  寇仲肅容道:「我在聽著。」徐子陵道:「將來的事,沒有人能知道。我只希望你事事均以天下老百姓的福祉為依歸,不要像一般的野心家,最後卻以本身的利益為重,被權力和名位所蒙蔽。」

  寇仲點頭道:「這番說話我寇仲會銘記心內,不敢有片刻忘記。」徐子陵沉默下去。寇仲道:「陵少替我想想,我少帥軍的眾多頭領裡,誰會是出賣我的人?」

  徐子陵皺眉道:「曉得我們運糧往洛陽的人為數不少,我們很難從中分辨誰是內鬼。」寇仲道:「只有十鎮大將和六部督監級的人物,又或像陳家風、謝角、高志明、詹功顯等高級將領,才清楚運糧的事,所以該不太難猜。」

  徐子陵沉吟不語。寇仲思索道:「當日我們偷襲鐘離,差點踏進敵人陷阱,我便懷疑有內鬼,還以為是錫良和小容出賣我們,後來始知是誤會。香玉山那小子雖有點鬼門道,仍未到料事如神的境界。所以確是在那時我們軍內早有內鬼和他暗通消息。唉!這個人是誰呢?」

  徐子陵道:「楊公和麻常絕無問題,可把他們篩出懷疑之列。志叔、謀老、占道、奉義和小傑和我們淵源深厚,久經患難,也該沒有問題。宣永和他兩名手下大將高志明、詹功顯來自翟讓的系統,只看他們對大小姐的忠貞不移,該不會是這種人。剩下的就只虛行之、任媚媚、洛其飛、陳長林、白文原、焦宏進、陳家風和謝角。你心中懷疑那一個呢?」

  寇仲道:「我真不願去懷疑他們中任何一人,我們和虛行之雖是萍水相逢,卻感到他是個胸懷救世之志的智者,不會幹無恥的事。長林兄為人君子,懷疑他會令我感到罪過。白文原我們曾救他一命,照理不會恩將仇報。焦宏進曾和我共過生死,且為人正直,我也不會疑心他是內奸。但對任媚媚、陳家風和謝角我卻不是那麼有信心,他們到底曾是彭梁幫的人,彭梁幫一向聲譽不太好,與巴陵幫又有糾纏不清的關係。唉!此事真令人頭痛。」

  跋鋒寒出現門外,淡淡道:「兄弟們!修行的時候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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