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5 | 上頁 下頁
一八二


  §第十章 義薄雲天

  赫連丘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三人箭盡彈絕,再無法利用對他們最有利的黑暗天時與丘頂地利拒敵於堡外。敵箭飛蝗般射至,迫得跋鋒寒和寇仲退守第二層的城台,徐子陵則獨守南門,此是唯一入堡的通路,只要能緊守此關,敵人只余竄石攀牆攻上二層城台一途。

  堅固至鐵錘錘之不入的赫連堡,成了他們在鮮血流盡、氣力用罄前的保命符。赫連堡彷似蜜糖,迅速被金狼軍蜜蜂般密麻麻的撲附,尋瑕搜隙的展開前仆後繼的強攻。寶瓶氣發,兩名突厥戰士哪能擋禦,身子往後拋擲,撞得其他撲上來的戰士人仰馬翻,但徐子陵因驟覺力竭,反手奪過敵刀,順勢一腳撐得敵人鮮血飛噴的跌出門外,刀光再閃,砍在一面鐵盾上,螺旋勁發,那人打著轉橫跌往門外視線不及處。

  火把光照得赫連堡血紅一片,沒有人能分得清楚火光和血光之別。戰情慘烈至極點。驀地一掌擊至,帶起的勁風迫得眼前的其他突厥戰士落葉般散開,速度與時間角度均無懈可擊,迫得他只餘硬拚一法。

  徐子陵忘掉身上的大小創傷,心知若擋不住這雷霆萬鈞的一掌,南門勢將失守。深吸一口氣,凝聚換日大法激發出來的潛力,口吐真言,如平地乍起轟雷的喝一聲「著」,右掌和對方攻來的掌勁印個結實。

  「蓬!」徐子陵噴出一口鮮血,後挫半步,寶瓶氣與螺旋勁排山倒海而又高度集中的送出,來犯者同告噴血,往後跌退,現出暾欲穀清奇而充滿訝異和不肯相信此招硬拚結果的臉容。兩柄馬刀立時補上暾欲穀讓出來的空間,上取下搠分攻徐子陵面門和胸腹間要害,攻勢淩厲,顯非一般金狼戰士的身手功架。

  徐子陵心中暗歎,曉得時間無多,再支持不了多久。他的一聲真言斷喝,把攻打土堡的所有喊殺聲全壓下去,震懾全場,亦使在二層城樓上浴血苦戰的跋鋒寒和寇仲精神大振,至少曉得下面的徐子陵仍然健在,穩守南門。

  寇仲井中月追魂奪魄的黃芒,縱橫於城樓之上,刀法全面展開,施盡渾身解數,以新領悟回來的護體奇勁,拚著捱刀流血,招招險中求勝,以命搏命,連殺十多人後,刀下竟無一合之將,殺得躍上來的金狼軍好手,不住頸斷骨折的倒跌往城牆外,屍體積迭在下方牆腳處。

  「當!」強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臂發麻,還是首次有人能擋得住他的井中月,且連消帶打,足點牆頭,翻騰往上,長馬刀貫頂而來,身法刀法渾如一體,招式精妙絕倫。強大無匹的刀氣,把寇仲緊鎖籠罩。同時間另一人升至牆頭,袖內射出菱槍,閃電般射向寇仲胸口。

  寇仲左掌擋往菱槍尖鋒,刀往上挑,大笑道:「大汗真客氣,送客也不用陪到地府去的。」使刀的當然是東突厥的大汗,草原的霸主頡利,菱槍的主人就是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第三位的趙德言,兩人早打定主意,要全力幹掉寇仲,才去對付在另一邊的跋鋒寒。

  十多名突厥高手此時現身牆頭,他們在戰場上唯一的任務是即使要犧牲性命,仍要保護頡利,不讓他有任何損傷,任何時刻都和頡利形影不離,只因頡利剛才盛怒下心切殺死寇仲,比他們搶先一步攻上牆台。

  「叮!」上挑的井中月現出精微至令人難以相信的變化,任頡利如何改變攻擊,仍給他挑中刀鋒,頡利渾體劇震,給寇仲挑得往上騰升,一時間再無法對寇仲構成威脅。一個站在實地,另一方虛懸空中,自然是後者吃虧。

  「蓬!」掌尖掃中菱鋒,硬把菱槍蕩開,寇仲猛扭熊腰,井中月變向直搠而前,朝趙德言胸口戳去,若不能把趙德言迫落牆台,明年今晚此刻就是他的忌辰。三槍兩刀一斧,從左右往他攻來,不過仍慢一線。

  趙德言露出不屑之色,菱槍毒蛇般縮入右袖,左手疾劈,迎向刀鋒。寇仲心中叫妙,适才他從頡利處借得真氣,保證可教趙德言吃個大虧。他是不愁趙德言不中計,因趙德言仍以為寇仲是從前那個在長安的寇仲,怎會怕硬拚寇仲這一刀。

  「啪!」趙德言命中刀鋒,立時臉色大變。螺旋勁發,狂風怒濤般往趙德言卷打過去,連趙德言亦架他不住,往後翻騰,落往牆外,倘換了是次一級的好手,保證未落至地上早噴血身亡。寇仲往後疾退,令敵人變成從前方攻來,大笑道:「鋒寒兄,輪到護階之戰哩!」聲音遠傳開去。

  整座赫連堡的設計,其作用均在防禦,牆堅如鐵不在話下,因防被敵人攻上第二層城樓的情況出現,所以這層分內外兩重防線,城牆上尚有方形的城樓,第三層的望台就以可容二十人的城樓頂為基石,雄據其上。城樓有東西兩個入口,城樓中心就是通往下層的石階,寇仲見勢不妙,慌忙通知跋鋒寒退守城樓,名為護階,實為保命。

  跋鋒寒的喝聲從空中傳來,以突厥話狂喝道:「頡利納命來!」寇仲跟跋鋒寒的默契,僅次於徐子陵,聞弦歌知雅意,把握到跋鋒寒的戰略,加速後退,穿過城樓西門,進城樓後轉身揮刀,迎向從東門蜂擁進來的金狼軍,毫不理會另一邊的敵人。

  城樓上空劍刃破風聲大作,勇若戰神的跋鋒寒貼著最高望台的基柱騰空掠起,斬玄劍化作長芒,朝正往下落金袍禿頂的頡利全力攻去。在那方頡利的一眾近衛高手,人人大吃一驚,那還顧得追殺寇仲,紛紛拔身上沖,阻截跋鋒寒。

  頡利卻氣得差點吐血,此時他一口真氣已盡,又仍未從與寇仲的硬拚回復過來,面對跋鋒寒這大有一去無回,以命搏命的一劍,雖明知只要能拚著兩敗俱傷,阻他一阻,手下必可及時把他收拾,偏卻是不敢冒這個大險,伸足點往望樓柱身,改下墜為橫飛,往城牆外投去。

  跋鋒寒見計得逞,迫走頡利,哈哈笑道:「大汗怕哩!」倏地沉氣下墜,避過所有攻擊,落在城樓西門外,再退入城樓,斬玄劍左右翻飛,兩名攻來的金狼軍應劍濺血拋跌。

  趙德言重登城樓,施出看門本領「歸魂十八爪」最厲害的殺著「青龍嫉主」,雙手卷纏變化的往跋鋒寒攻去。跋鋒寒冷笑一聲,絲毫不理他爪法的精微變化,斬玄劍疾刺其面門,擺明要和趙德言來個同歸於盡。趙德言無奈變招,鏈子菱槍從兩袖射出,形成交叉之勢,勉強架著敵劍。

  「嗆!」趙德言硬被震退,其他人忙補上他的空檔,往跋鋒寒攻去。那邊的寇仲將攻入城樓的敵人盡趕出門外,守得穩如銅牆鐵壁,潑水難進。不過他心知肚明自己剛才真氣損耗極巨,刻下已到日落西山的境地,再難支持多久。

  頡利重新躍上城台,落在趙德言旁,正要說話,警號從堡外傳來,兩人駭然瞧去,只見大草原東北方烈焰沖天,濃煙像烏雲般朝他卷過來,隱隱響起吶喊廝殺的聲音,心想難道是突利來了。城臺上擠滿金狼軍,正前仆後繼地衝擊把門的寇仲和跋鋒寒,卻仍是難越雷池半步,顯示出兩人驚人的韌力和意志。趙德言道:「先攘外再蕩內,這三個小子插翼難飛。」頡利猶豫片晌,始接納趙德言的提議,發出暫撤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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