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4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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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緩緩浮上水面,功聚雙耳,觀內敵人說話的聲音立時一點不漏的傳入耳鼓內。榮姣姣甜美的聲音在觀內響起道:「真奇怪,那三個天殺的傢伙究竟躲到那裡去呢?」寇仲醒悟過來,坐車從榮府到這裡的人是榮姣姣而非榮老妖辟塵,早知如此就在途中下手,殺掉這妖女。 另一把女子的聲音道:「以寇仲的性格,絕不肯接受失敗,所以大小姐才猜他會像在南陽那趟般,鍥而不捨的要刺殺辟塵師叔。現在他顯然沒有追來,確不似他的為人行事。」寇仲再抹一把冷汗,暗呼婠妖女確是厲害,原來自己是這麼易被看穿的,難怪差點要葬身南陽。 說話的人正是陰癸派長老聞采婷,她現身於此,令寇仲大感欣慰。因由此表示了他推測榮鳳祥與陰癸派結成聯盟一事是正確無誤。祝玉妍的聲音此時響道:「算他們大命,或者因我們計畫施行的時間不對,又或他們另有要事纏身!不過王世充既肯與我們合作,他兩人始終插翼難飛。」榮姣姣道:「但王世充的條件是要待把突利送走後,我們才可下手對付他們,師尊認為可否接受?」 寇仲心中劇震,暗忖原來榮姣姣竟是祝玉妍另一個徒兒,這麼看老君觀是一直和陰癸派勾結。不由慶倖誤打誤撞的到這裡來,偷聽得如許重要的機密。對王世充當然更是恨之入骨。婠婠的柔媚聲音傳來道:「洛陽可能是我們最後捉拿他兩人的一個良機。王世充這老狐狸本不可靠,且終是外人,對我們更非毫無顧忌。我的意見是只要他們暴露行跡,我們立即全力出手,無須多作顧慮,請師尊定奪。」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差點要沉回溪底去。只是祝玉妍一個足可收拾他有餘,何況更有婠婠在。 「雲雨雙修」辟守玄發言道:「婠兒這番話不無道理,趁現在兩人仍懵然不知我們已抵東都,就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待得師妃暄和那四大賊禿及時趕來,形勢將更趨複雜。」此時辟塵老妖以他原來的聲音道:「唉!我擔心的卻是石之軒,他使人警告我,不准插手在他們兩人的事情內,確令我非常為難。」 榮姣姣嬌聲道:「爹啊!現在他們殺死可風師叔,情況又怎同呢?就算石之軒如何霸道,也不能不講我們門派間的規矩。」祝玉妍冷哼道:「道兄放心,石之軒若要怪你,就讓他先怪到我祝玉妍頭上來吧!他愈來愈放恣啦!明知聖舍利乃我欲得之物,仍敢來和我爭奪。」 辟塵再歎一口氣,顯然因對石之軒顧忌太深,仍在憂心忡忡。觀內雖滿是魔門高手,但能與石之軒爭一日短長的,怕只有祝玉妍和婠婠兩人而已。婠婠道:「刺殺可風師叔的除那三個小子外,尚有一人,若能曉得此人是誰,我們說不定可找到他們藏身的地方。」寇仲立時頭皮發麻,心中大罵婠婠妖女可惡。 辟塵陰惻惻笑道:「此人是誰,我早有眉目,事發前伏騫的人曾在南廳上層訂下一個包廂,但人卻沒有來,由此可知端倪。但此事不能輕舉妄動,伏騫此人才智武功都深不可測,手下又高手如雲,再配合上那三個小子,絕不易對付,倘一戰不成,反會破壞我們和王世充的合作。」祝玉妍道:「道兄的意思是……」 辟塵斷然道:「我和王世充仍要互相利用。若祝尊者不反對,我認為最好是耐心點暫且按兵不動,等到明天突利離開後才對他兩人採取行動。他們怎都猜不到王世充與我們的微妙關係。」祝玉妍沉吟片晌,才道:「我們當然尊重道兄的意見,就這麼辦吧!明天我們再碰頭,商量行事的細節。」 婠婠輕歎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唉!師尊和宗主勿怪婠兒多慮,婠兒心中忽然湧起不祥的預感,假若我們按兵不動的待至明晚,他們很可能已逃離洛陽。低估寇仲和徐子陵的人從來沒有甚麼好回報的,李密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婠兒當然明白辟宗主的難處,但只要宗主向王世充指出他們大有可能看破他的圖謀,王世充說不定肯改變初衷。」寇仲聽得又在心中大罵,偏又無可奈何,唯一方法就是及早通知伏騫,大家一起落荒而逃。 辟塵默然片刻,沉聲道:「婠兒的話不無道理。好吧!我立即去見王世充,痛陳利害,看是否能把他打動。」寇仲立時精神大振,要刺殺辟塵妖道,此正千載一時之機也。 *** 師妃暄有若天籟的仙音從大雄寶殿傳來道:「子陵兄既然想見妃暄,何不進來見面。」徐子陵打從深心處湧起連他自己都無法明白的複雜情緒,向了空施禮後,緩緩步入佛堂。徐子陵雖茫然不知此寺為何寺,但只看殿堂的雄偉建構,佈局的精奇,便知此寺定是洛陽名剎之一。 對門的白石臺上,一座大佛結跏趺坐在雙重蓮瓣的八角形須彌座上,修眉上揚,寶相莊嚴的微微俯視,似能對眾生之苦洞察無遺,器宇宏大。金身塑像披上通肩大衣,手作施無畏印,嘴角掛著一絲含蓄的微笑。左右邊排滿天王、力士的立像,不但造型各異,其氣度姿態動作,至乎體形大小都呈現錯落有致、多姿多采的景貌,變化間又隱含某種和諧托襯的統一性。 剛才明明聽得師妃暄的仙音從此傳出,但入到殿堂,卻是芳蹤杳杳。徐子陵繞往佛台後方,正要穿後門而出,目光忽被供在佛台後一排力士的其中一尊吸引心神。此像腰束短裙,胸飾瓔珞,肢幹粗壯,肩寬脾厚,筋肉暴起,眉眼怒張,氣勢強橫猛烈至極。 徐子陵忽然想起寇仲,寇仲的狂猛是內斂含蓄中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灑脫,但那霸道一面給人的感覺卻同出一轍。師妃暄的聲音再次傳來道:「妃暄正恭候子陵兄的大駕。」徐子陵這刻完全平靜下來,受到佛堂內出世氣氛的感染,他成功地把心中的雜念拋開,無生戀、無死畏、無魔怖。他心知肚明只要踏過門檻,他將會面對自出道以來的最大挑戰。但他仍一無所懼的舉步踏入大雄寶殿和後殿間樹木扶疏的庭園去。 師妃暄坐在園子中央處的小亭內,月色遍灑滿園,把枝殘葉落的樹影溫柔地投在園地上,美得像幅任何妙手都難以捕捉的畫境。只要有師妃暄出現的地方,怎樣俗不可耐的景況亦要平添幾分仙氣,何況本就是修真聖地的名剎古寺。 徐子陵在師妃暄美目深注下,對桌坐下,師妃暄微笑道:「西蜀一別,匆匆數月,子陵兄風采更勝往昔,顯是修行大有精進,令人欣悅。」徐子陵卻以苦笑回報道:「倘若師小姐所謂之言出自真心,豈非有點矛盾,因我功力精進,小姐要把我生擒活囚將會較為困難,對嗎?」 師妃暄玉容靜如止水,只是修長入鬢的秀眉微一攏聚迅又舒展,笑意盈盈的道:「不要那麼嚴陣以待好嗎?妃暄只是想請你和你的好兄弟寇少帥暫時退隱山林。過點舒適寫意的生活,潛修武道,就像林中飛鳥,水中游魚,何等自由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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