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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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跋鋒寒堅毅不移的意志,亦差點忍不住慘叫呻吟。全身氣血膨脹,經脈則似要爆炸開來般,那種痛苦超出了任何人能抵受的限度。經過徐子陵體內的和氏璧異氣,再輸出時自然而然以螺旋的方式催發,以倍數計地增強了放射性的破壞力。 最後面的寇仲先見跋鋒寒噴血,接著是兩人劇烈顫抖,跋鋒寒的背心則陣寒陣熱,已心知不妙。不過他卻沒有像跋鋒寒般要經過天人交戰,想都不想,立即全力吸取跋鋒寒體內的怪氣。 「嘩!」寇仲像跋鋒寒般鮮血衝口而出,灼熱至似能把他的經脈燒溶的狂流,立即貫滿全身。剎那間,寇仲知道三個人的命運全操在自己手上。假若他任由異氣征服了他,那三人只會有全身經脈盡裂而死的下場。他必須把異氣反送回跋鋒寒體內,再由他輸回徐子陵處,最後讓徐子陵反贈給像魔神般可怕的和氏璧去,造成一個此來彼往的迴圈。 三人的經脈這時已毫無阻隔的接連起來。寇仲此念剛起,他蓄藏在氣海內的螺旋寒勁全力湧出,迎向疾如閃電般破入他經脈內的熱能。「轟!」三人全身神經像給激雷疾電猛劈了一下般,不由同時噴血。跋鋒寒感到寒熱交纏的螺旋勁氣倒卷而回,但這次已沒有偏寒的感覺,而是恰到好處的寒熱平衡,有種令他說不出來的舒泰,顯然已大大減弱了它的傷害性。他本已打定不免一死,現在得此轉機,精神一振,借著來勢,先把氣勁引往丹田,再循經脈輸進徐子陵體內去。 徐子陵本像結了冰的經脈立時和暖了少許,也就藉這些許差異,使他回復生機,忙以意行氣,右足湧泉穴火般灼熱,貫入體內去,同時把寒流物歸原主,反注往給他兩手緊握的和氏璧去。最後方的寇仲則不斷引發從天靈穴貫入的寒氣,盡力中和入體的熱流。 更奇異的事發生了。和氏璧的亮度不斷劇增,亮得有如天上明月,彩芒閃耀,詭異無比。奇怪的氣流在三人間的經脈迴圈不休,由冰寒分化為寒熱交流,到寇仲體內時則化為熱勁,且愈走愈快,到後來完全脫離了三人的控制,循環往復,沒有絲毫會停下來的跡象。徐子陵左足的湧泉穴愈是灼熱,而寇仲的天靈穴則倍添冰寒。 在一般情況下,兩人絕難忍受這忽寒忽熱的變化,但這刻卻是覺得愈寒愈好,愈熱愈妙。腦中諸般幻象,更是此起彼消,異景無窮。幾個迴圈後,跋鋒寒體內的寒熱流已趨近平衡,強弱相捋。 以跋鋒寒行遍萬里路,見多識廣,亦不明白此刻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總之由徐子陵方輸來的寒氣,進入他體內便成偏寒的寒熱流,由寇仲處反輸來時,則成偏熱的寒熱並流。而他要做的和可以有作為的唯一之事,就是設法以己身真氣令兩股寒熱氣流達至平衡。 由於寒熱的強弱不住變化,跋鋒寒便像個踩索子橫過高崖的耍雜技者,要施盡揮身解數,才能保持平衡,否則立是失足墜崖跌個粉身碎骨的慘局。徐子陵此時已能再運動本身的真氣,只沒有能力截斷從和氏璧洶湧而來的龐大氣能。幸好脈分陰陽,和氏璧的寒氣從陽脈而來,送入跋鋒寒手心去。從跋鋒寒回來那寒熱卷纏的真勁,則從陰脈回輸到璧內。 氣流的每一個迴圈,令三人的經脈都似乎膨脹了些許。愈轉愈快之後,忽又轉趨緩慢,如此由快變慢,由慢變快,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和多少時間。忽地三人頓感到像天崩地裂般一陣劇痛,全身經脈若爆炸開來似的,身體同時彈開。徐子陵前僕,寇仲後跌。跋鋒寒則整個給拋上半空,再重重跌在草地上。三人躺在地上,只懂喘氣,一時都爬不起來。但都知道一些極端奇妙的事情已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跋鋒寒呻吟一聲,首先爬起來,發覺自己渾身濕透,汗珠色黑味腥,但身體卻舒泰輕鬆至極點。睜目一看,整個天地都不同了。山頭遠近的山林像變成另一個世界似的,不但色彩的層次和豐富度倍增,最動人處是一眼瞥去,便似能把握到每一片葉子在晨光中柔風下拂動的千姿百態。 跋鋒寒感動至渾體猛震,跪了下來,熱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他閉上眼睛,內外的天地立時水乳交融的渾成一體。和煦的陽光從東方射來,投到他身上,從沒有一刻,他像目下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生命的意義。 跋鋒寒展開內視之術,立時大吃一驚,又是一陣狂喜和不再作他求的滿足。正如他先前所說的,他的經脈是以倍計地強化了,雖並沒有立刻功力大增,但只要再像一貫般精修勵行,必能事半功倍。 要知人力有時而窮,到了跋鋒寒這般級數的高手,想有寸進亦是難比登天,但經過剛才的奇異改造過程,他便似由一泓水窪,變成了一個無底深潭,每個竅穴,每道經脈,都脫胎換骨地變成有無可限量發展潛力的寶藏,那能不令他欣悅如狂。耳中忽傳來寇仲的聲音道:「我的娘!為何我這麼腥臭的。」 跋鋒寒睜開虎目。徐子陵和寇仲坐了起來,一個呆頭呆腦的凝望著從東方緩升的朝陽,一個則正大力聞嗅手心汗水的氣味。寇仲以一個非常滑稽的方式,手腳並爬的來到跋鋒寒旁,訝道:「老跋為何你忽然變得更英俊了?整張老臉像會放光的,看來和氏璧最好就是拿來作潤膚的補品。」跋鋒寒以衣袖拭去臉上淚汗難分的污漬,失笑道:「你雖沒有死,但是否瘋了?一點都不顧風範儀態。」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捧腹大笑,但為何發笑,有甚麼好笑,卻是誰都弄不清楚。徐子陵仍呆望朝陽。兩人來到他旁,奇道:「你在看甚麼?」徐子陵籲出一口氣,喃喃道:「為何我朝太陽直瞪,都不覺得陽光刺眼?」 兩人忙朝太陽瞧去,平時刺目的陽光,變得溫暖舒服,大異往常。寇仲夢歎般道:「我的娘!太陽原來是個大火球,為何平時總看不出來。」跋鋒寒心中一動,問道:「和氏璧呢?」 徐子陵苦笑著攤開雙掌,上面沾滿粉末狀的東西,只餘下補角的小塊黃金,但亦像被某種力量擠壓得變了形狀。兩人呆瞪著他掌上的殘餘,不能相信的齊聲道:「這就是和氏璧?」名傳千古的異寶竟成了粉末?徐子陵點頭道:「這東西在我手內剛才爆成碎粉。完了!和氏璧完了!」 寇仲舐舌道:「我們小心點把粉末從小陵的手掌上刮下來,待會拿酒送入肚子作補身,說不定另有奇效。」跋鋒寒和徐子陵同時笑駡。寇仲哈哈一笑,彈了起來,擺出君臨天下的姿態,大喝道:「誰敢說我寇仲不是真命天子,連和氏璧也和我身璽合一,我就是受命於天的寶璽,寶璽就是我,我無論用手指或腳指畫的押,都是禦印,哈!」 跋鋒寒回復冷靜,長身而起道:「勿要得意忘形,我們因盜璧而來的煩惱才是剛開始。目下先要找道溪流,洗淨身上的污漬和血漬,才設法編個像樣的故事,解釋昨晚到了那裡去。總言之矢口不認和氏璧是我們偷的,否則尚未成為真正高手時,已被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的師姑和尚亂棍打死了。」寇仲哈哈一笑道:「難怪說富貴人家分外怕死,不似窮人爛命一條。來吧!愈早回城就愈不惹人懷疑,我還約了一個人和要應付王世充那只老狐狸哩!」 三人笑語聲中,沒進密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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